那是一个晴朗的初春早晨,润生在机场热心照应着小妹与老板恩权,他们已经彼此成为很好的朋友,男人与男人之间,酒过三旬,新的友谊随之而诞生。小妹在不远处给亚哥打电话,说自己晚饭前会到家,让他提前一个小时回去。她穿着一件绿格子衬衣,黑短裙,头发稍稍烫了一下,看上去时尚精干。
“知道了,我会提前让人顶班的!”亚哥说。饭店新来了一个从厨师学校毕业的男孩,据说参加过很多次大的比赛,成绩都很不错。自从那男孩来了以后,亚哥的工作越来越清闲了,他自己本来就不喜欢这个行当,有人能够顶上,他也懒得去争。
“想吃些什么?我来做。”亚哥原来想说,最近很闲,随时可以回家,后来却改口问小妹想吃些啥。
“素一点吧,这两天吃得太油腻了。”小妹说,“昨天在酒吧里太吵了,没有听见你电话,不许生气啊!”
“懒得生气!”电话那边的回答听上去却像是赌气。
“这次事情办得太顺了,你为我高兴吧,给你买了几件衬衣,晋城过了三月天气就开始热,正合适呢。V字领的,灰色,短袖。”她详细地描述起衬衣的款式来,并没有听出来亚哥在那边似乎并不想说话。
小妹的兴高采烈一点也没有感染到亚哥,他却有些为自己难过,从前,他是她的偶像,对他只有体贴和温柔,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听他说,可如今,她的话越来越多,有时嘴快得让他完全插不上话。
她的变化,让他有些困扰。他还是习惯从前那个虽然有个性,对生活的要求却很简单的小妹。
“小妹,快走啦,要过安栓了!”润生在不远处招呼着,露出愉快的笑容。
“我要上飞机啦,不聊了哈。”小妹匆匆挂了电话,亚哥漠然地放下手机。
“瞧你,聊热线么!不是一会儿就要见面了嘛,这么心急!”老板恩权笑着说,“我们的功臣除了工作,对感情也是热烈的很哟。”
这话让小妹脸上一红,看看润生,然后转头对老板说:“张总别拿我开玩笑啦!”
“小妹,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润生提醒小妹。
小妹用手做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她已经记在心里。
他们约定清明一起去看望杜老师,润生说他虽然每年都回去扫墓,仍止不住那深深的思念,他说不好为什么,原以为时间可以淡忘一切,然后,直到现在,他仍然觉得姐姐还活着,还是当年那俏丽而美好的容颜。
小妹与润生的感受差不多,而她因为经历了杜老师生前最重要的那一段过程,于她而言,杜老师在她的记忆里,那就刻骨铭心。昨天夜里回到酒店,她靠酒店松软的沙发上,痴楞楞地看着雪花点点的电视屏幕时,她脑子里闪过的就是杜老师脸。
杜老师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个框,然后加两只脚,问他们:“这是什么?”
孩子们睁大眼,摇摇头。
“电视机!”杜老师一笔一划在黑板上的那个长脚的框框旁写下那几个字,大大的,很飘逸潇洒。孩子们没有记住那几个字怎么写,但都记住了那个长脚的框框,回去跟爹妈爷奶描述时,竟闹出不少笑话。
自从去了鸣村,杜老师就一直是笑盈盈的,总是像三月的春花一样。
小妹第一次见杜老师哭,是在那个陌生男人面前,她瑟缩在他的怀里,小声的啜泣,仿佛怕惊扰了谁似的。那个来自远方的男人,就那么一直抚摩着她的背,似乎也沉浸在一种伤感的氛围里......
润生过来敲门,送了一盒牛奶,他站在门口,竟又提起杜老师,或许这是她与他之间最明确的纽带。他说,清明要回家。小妹便承诺,清明会起润生与杜老师所有那座城市去看望长眠在那里的杜老师。
昨晚,幸亏润生来敲门,要不小妹会被那突然而至的,莫名的恐惧与伤心弄得无法入睡。润生来聊了会,走了以后,小妹觉得好多了,终于可以睡,然后一觉到天明。
此时,她向润起挥手道别,她不知道,当四月的小雨飘落的时候,她会是怎样的一种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