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总是要走下去,没有见到鸾的小妹怀着一种诉说不清的情绪回到晋城,内心却很郁郁。
她来到公司以后,整个人都变得活跃而健谈起来,但自从省城回来后,却一下子变得沉默而寡欢。她喜欢一个人静静呆在角落里,沉浸在对过往的回忆中。一个小小的场景就会让她怅然不已,她想自己这一次一定是深深伤害了鸾,自己确乎成了一个冷漠的人。
鱼儿试图将小妹从郁闷的心拉出来,约她逛商场,一起去他们都喜欢的鞋子,可这一切都不太管用,小妹仍陷在自己的痛苦里无端地惆怅着,甚至厌烦周围人跟她说话。好像她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也希望所有的人都不要打扰她,她不明白的是,小刚子就那么没了,鸾就那样消失了。
这样下去似乎是不行的,因为每天的工作,老板交待的任务,这一切都是生活里不可回避的全部,在沉闷之中的小妹是知道的,可她现在真的打不起精神。有几次,老板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于那频频出现的失误,表现得大为光火,忍不住话也说得重了些,却由于小妹那木然的反应,最后搞得自己更加生气。
那天,鱼儿给亚哥打电话,说是能不能约起来一起吃个饭啊,感觉小妹终日神思恍惚,要不要大家一起开解一下她心里的疙瘩。
“她在家里也这样,还是随她吧,过段时间就好了。”亚哥知道,小妹有些时候总会陷入这样的情绪泥淖,虽然她是一个经历太多坎坷的人,但性格上始终不如鸾那样柔韧,对于情绪的调适总是要困难些。
虽然一桌好菜,但是那顿饭却吃得没滋没味,桌上除了鱼儿,亚哥、顺哥、小妹都是只低头吃饭或者对着眼前的饭菜发楞。
顺哥几次想开口,又总觉得不合适,鱼儿告诉了他小妹情绪低落的始末,他能够理解两个小姐妹之间的情感,但他又恐惧提及生死这类问题,总觉得会触及到什么,因为,他自己也一直迈不过这道坎。
顺哥真心希望小妹可以尽快振作起来,他举起手里的酒杯碰了碰桌沿,自顾自地聊起来:“我父母过世得早,但我也不是一个人,我原来还有一个弟弟相依为命,我们一起到了福利院,一起拼命地读书,甚至常常成为其他孩子的笑柄。可是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依然活得好好的呢,成绩都是那样的好!”
“顺哥,你还有个弟弟?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啊。”鱼儿一脸惊奇。
“也许,命运总是要薄待于我,我最爱的人最终都会离我而去。”顺哥的表情有些黯然,这让小妹看在眼里,眼眶一红。
“弟弟脾气有些古怪,连我这个哥哥有些时候都命他没办法。他不是个淘气孩子,但他总是喜欢在宿舍里的都睡了以后,一个人跑到走廊里去唱歌,搅得大家都没法睡。为此,没少被告状,舍监也批评过他多少次,甚至带杂物间关起来。可他还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像中了魔一样的唱歌......”顺哥已经完全沉浸在遥远的往事里。
“他是一个漂亮的小男孩,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走路像我的妈妈一样优雅。甚至他有些时候像个乖巧温柔的女孩子,一丁点事就会将他惹哭,所以我只能常常陪着他,总是怕别人欺负他。”不知何时,小妹的眼泪掉下来。
一桌子的人都静静地听着顺哥回忆着弟弟。
“他15岁那年喜欢上了福利院的一个女孩,他不再在走廊上唱歌,大家都很开心,觉得简直像解脱一样。后来,大家发现,他会偷偷带着那个小女孩跑到后院废弃的仓库里,他在那儿给她唱歌,那女孩也常常听得入迷。”鱼儿听得痴了,她想,多么美好而又青涩的恋情啊。
“可是,这事还是传到院长的耳朵里,强行把他俩分开,那女孩被送到另一个福利院,离我们这个福利院据说几百公里远。从此,弟弟不再唱歌,人也越来越消瘦,中秋节的那天,他偷偷溜出福利院,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说到这儿,顺哥早已泣不成声。
鱼儿也跟着哭起来,一桌子人的心情都降至冰点。
后来提起这事,鱼儿一个劲地叫后悔,原是想开导安慰一下小妹,不曾想却莫名勾起顺哥一段伤心的回忆。
“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可能是酒喝多了。”顺哥满心愧疚,他责备自己这么大的年龄,竟然没有管好自己的情绪。
那天,席间沉闷尴尬,顺哥确乎一个人闷酒喝得多了一些,他想起来的何止是弟弟呢?所有他爱的人.....都让他在那一刻伤心得不能自己。
但分明,小妹却从另一个人的悲伤里清醒过来,她想,自己情绪的低落并非完全是因为鸾的误解,更多的还是对于无常命运的悲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