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山——
虽是正值春色,京城上下着不停的雨,但在这抚山上,却一丁点雨滴都没有,冷意依旧不去。蓝衣女子却丝毫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一双眼眸似乎没有一点波澜,静静地站在高亭台上,眺望着抚山上的一切。
伫立在不远处的抚濡老头止不住的叹息,任谁都无法相信,当年的一切,竟是出自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手上。
当年,因悠娘的嫉妒,坠下断情崖,得到的只是自己失去了一双眉目,却最终让荼川愤然离开抚山,浅蔻消失人间。
孽缘,孽缘啊......
悠娘将手扬起,缓缓抚了抚自己的脸,再轻轻抚摸自己那双无神空洞的眼睛。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终是不肯回来见我一面......
“孩子,回去吧,这儿风大。”抚濡将风衣批在悠娘身上,亲切道。
“爹。悠娘不冷,您身体不好,快些回去吧。”悠娘将手覆在抚濡的手上,轻轻拍了拍,示意抚濡不必担心。
“唉,陪陪爹吧,爹一个人怪无趣的。”
“好的,爹。”
父女二人则静静地坐在这高亭台上,没有一个人愿意打破此时的宁静。
抚濡看着自己的女儿,无奈地摇了摇头,深深地叹息。
“爹,女儿听说,他要成亲了。”
“唉,京城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倒也不知是真是假。倘若是真,那也挺好。”抚濡顺了顺自己的胡子,说道。
“爹,他有多久没回来了?”
“算算也有好一段时间了罢......”说完,又是一阵叹息。
哪止好一段时间,在悠娘心里,恐怕是好几年没回来了。
她,想见他。
“主子,若阳先生来了,说要见您。”
“哦?这年头还有人记挂着我这老头啊,悠娘啊,要一块去吗?”
“不了,爹爹,您路上小心。”悠娘轻轻摇了摇头,拒绝道。
见悠娘十分坚定,抚濡也就不再勉强她,便自行起身往会客厅走去。
而留在高亭台的悠娘,独自面对着黑暗,心里隐隐作痛。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你到底在哪......
——抚山·会客厅——
“若阳先生来访,可有何事?”抚濡示意小童为许若阳沏茶,道。
“敢问贵千金悠娘小姐何在?”许若阳开门见山,并无拐弯抹角之意。
“老夫想问问先生,找悠娘可是因为荼川一事?”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抚濡前辈。如今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对荼兄或许没有一丝有利之处,顾府那边荼兄已经解决好了,其实在下此次前来,是想问问,浅蔻小姐身世之事。”许若阳轻轻啜了一口茶,又道“嗯...真是好茶呀!”
“浅蔻身世之事?”抚濡有些惊诧,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人问过这等事了。
“正是。”
“这......”抚濡有些为难地看着眼前的人。毕竟,这是会牵扯到关于更多无辜人性命之事。
“前辈若觉得为难,在下也不勉强。不过,在下会用各种方法去得到这个消息。”
“罢了...罢了...若阳先生,只是时机未到,老夫认为,你可以再等等,待到时机成熟,一切便可真相大白。”
“这是前辈给在下的答案吗?”
“唉...真是孽缘啊......”抚濡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
“前辈,我所知道的,可并不是孽缘那么简单。”许若阳轻轻啜了一口茶,看向门外。
抚濡随着许若阳的目光,也看向了门外。悠娘正站在门外,静静地聆听着屋内的一切。
“久闻小姐大名,真是久仰。”许若阳直直地盯着悠娘的眼睛,轻笑道。
“少侠说笑了。”悠娘抬脚走进会客厅,即使眼睛失明,但走起路来却与常人没有什么不同。
“在下认识一名高人,能替小姐治疗眼疾,不知小姐是否有这意愿?”
“多谢少侠好意,小女已经习惯了。”悠娘道。
“唉......”抚濡轻皱了眉目,随之又摇了摇头,对着许若阳轻轻摆了摆手。
许若阳了解到抚濡的意思,便也不再说什么。
“少侠,小女知道,您与荼川大哥是江湖上的兄弟。请问,您知道他过得好吗?”
“哈哈哈,来这抚山前,我正好去了清川阁拜访了他。他可好的很呢!”
“是吗...那他,真的要成亲了吗?”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毕竟这是他的终身大事。”
“你刚刚说,他在清川阁?”
“嗯,他离开抚山后便独自在清川阁住下了。”
“小女可以跟随少侠一起去吗?去清川阁,我想见他!”坚定地不容拒绝的语气在悠娘口中响起。
“孩子...你怎的如此冲动呢?”抚濡听罢,生气不是,不生气也不是。
“爹,我想见他!”悠娘的眼眶一下子便红了,至今他都不愿听她解释,至今他都宁愿自己活在内疚当中。
悠娘心里还清楚的知道,当年,他说他会娶我的......
“小姐,可是想清楚了?这一路上可不像你在抚山上过得那么舒适。”许若阳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觉得,这人世间的情情爱爱,着实会让人烦恼。
“是的,少侠,小女想清楚了。”
听到悠娘坚定而不容拒绝的回答后,抚濡重重地叹息,也不再说什么。
荼川,你等等我......
想到自己终于能够见到心上人,再无神的眼睛仿佛瞬间就添上了光彩。
许若阳见状,轻轻地摇了摇头,向抚濡点了点头,示意他老人家不必担忧,他在路上会多多照顾她的。
——清川阁——
雨依旧淅沥沥地下,昏暗的天仿佛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荼川伫立在窗边,闭着眼睛,静静聆听着雨声。
“当年,下雨的时候,蔻儿闹着要去湖边钓鱼。这傻丫头,下雨了,哪儿还有鱼让她钓呀......”
正当回忆,荼川露出了常年不爱露出的笑容。
只是,当荼川睁开双眼,才发现窗边正有一只白鸽停在那儿。荼川恢复了原本的清冷样,将白鸽脚下的信条抽出,再放走白鸽后,提步走到了书桌前。
将信条平铺在桌面上,才发现是许若阳传的。
“与悠娘一行,三日后到府。”
荼川抚了抚额头,皱了眉头,又看了一回信条。
你怎么还可以来见我。
——抚山——
悠娘让丫鬟替自己收拾一些衣物,自己便走到父亲的书房。
“爹爹。”悠娘不敢进门,站在门外等着抚濡发话。
“唉...进来吧...”伴随着叹息,抚濡终是不忍女儿如此痛苦。只是,谁来为她当年做的一切买单?
“爹爹...女儿此番一去,一定会早早归家,请您要照顾好身体!”
“孩子啊...真是何苦呢?唉...罢了..我老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啊!”语毕,轻轻摸了摸悠娘的头,“出了抚山,做事千万不可鲁莽!”
“孩儿谨遵父命。”语毕,便跪下,对着抚濡拜了一拜,一双毫无生气的秀目,终是流下了眼泪。
躲在暗处的许若阳,望着里屋的一对父女。
荼川啊荼川,此生你终归是一生满是红颜祸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