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了文昭,回到洗剑池,多舛先是大睡了个几天几夜,此番出生入死,个中辛苦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既然天降大雨,祷雨祭也算是成功,文昭燎祭也就无从说起,而且实力大增的她想必是已经成为了神殿中的重要人物,所有资源统统向其倾斜。
多舛开始修行《白虎随风步法》中的白虎七星,这是在充分观察了虎势、虎形之后才能修炼的步法,多舛之前一个月的模仿只是为了这一招打基础而已,没有了白虎七星这一招,其他都是无用功。
二十八宿的西方七宿(奎、娄、胃、昴、毕、觜、参),其形象虎,位于西方,属金,主杀伐,而白虎七星就是从中演变而成的一招,练到极处,身形可以再七星中的任何一个随意转换,变化千端,鬼神莫测。堪比地级人物的瞬移。
多舛在洗剑池中,不觉又过了两月,三月之禁马上就要过去,而多舛对白虎七星的运转方式也了解了三分。时值夏末,多舛静极思动,挑了一个清明朗日的时候,走出洗剑池,朝着未亡城中走来。
行到半山,赞叹一声山川锦绣,但是再怎么秀丽的风格呆的久了也总要有看腻的时候,此时的他觉得自己有些老了。
来到金大汉的铁匠铺中,老远就听到听听当当的声音。
多舛怀揣着金叶子,找到金大汉,再次打了五把短戟,之前的五把全部丢在了地底之中,多舛可不敢独自一人去寻,那丢失了宝物的鼍龙会撕了他的。
打造武器需要一段时间,多舛心想:这些天在洗剑池老是吃素,嘴巴里都能淡出鸟来,这次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好生的吃喝一顿,怎能对得起这几月的苦修。
多舛从来都不是亏待自己的人,此时并不缺钱,文昭前几天送来了上百片金叶子,颇有吃软饭嫌疑的多舛毫不犹豫的收下了。
多舛离开金大汉人家,行了四五十步,就看到一个小酒肆,只见:一条青旆舞凯风,两挂红灯映村童。
多舛掀起帘子,进入里头,找了个席子就坐下说道:「将酒来!」
卖酒的人见是多舛,纷纷想要避退,你推我我推你的,最后排了一个老苍头道多舛的身前,说道:「公子勿怪,酒倒是有,但是不能卖给你。」
多舛两眼一瞪,神色不愉问道:「这是为何,嫌我没有金子吗?小爷从来不赖账,信誉优良。」
店家无奈一笑,说道:「全是大长老的命令。」
多舛奇道:「禁酒令不是早就废止了吗?为何还不让买酒?」
店家摇头道:「只是不能卖给你而已。」
「什么!」多舛一拍案子,将其拍掉了一角,虎目圆睁,「为何对多舛区别对待?虽然我并不是未亡谷中人,但我也是有脾气的,从来没有赊过账,今天你要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惹得小爷性起,顷刻之间平了你这座草屋。」
店家打了个哆嗦,他可是知道,面前这位看起来不过十四五的少年是个凶名在外的人物,杀气异兽来以一当千,杀起人来也是毫不手软。
两腿一软,说道:「公子容禀,是大长老亲自下的命令,要我等不准买酒给你,说是你……」店家支吾两声,似是怕触怒多舛。
多舛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闷闷坐下,也是,上次喝酒之后,自己可是将一座偏殿给烧了,这回大长老釜底抽薪,可谓是抓住了多舛的软肋。
多舛知道店家的难处,这酒肆是受到神殿节制的产业。多舛好言劝导:「店家,此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知道呢?毕竟酒进了我肚子,九曲回肠就变成了尿,我不说谁又能知道是你卖给我的呢?大不了我多给你几片金叶子就是。」
店家虽然敦厚懦弱,却是既有主见一人,头摇地跟拨浪鼓一样,说道:「不可,传到了大长老的耳中,我这小店也别想开了,这可是老朽的营生,请公子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多舛悻悻的离开了酒肆,连着走了三五家,没有一家肯卖的,多舛去找大长老面子上又有些挂不住。这是面子问题,虽然还没有加冠,但是多舛却是极有原则一人,怎么能轻易的示弱?
多舛正踌躇之间就看到道路尽头,远远的探出了一把扫帚,多舛走进了看,竟然是酉旷家,就是在傩祭之时浇了多舛满头狗血的人。
多舛摸进了酉旷家中,他果然没有在家。多舛嘿嘿一笑,眼角眯成了一个月牙儿,在以往看到他这个表情的人都会本能的护好自己的财产然后通知全谷的人防火防盗防多舛。
左右探查一遍,多舛找到了一棵老柳树,挥舞着锄头,刨起了土。
酉旷家族世代为商王朝酒正,酒正就是管理酒的官职,传到酉旷这一代,酒正的官职没了,但是酿酒的技术倒是没有落下。多舛知道在其家中的柳树下埋着二十年的红颜醉,那可是绝世珍品,是酉旷在其女儿出生时酿的,打算在女儿出嫁时候打开窖子,请众人品尝。但是很不幸的是,她女儿至今没有嫁出去。
心中怀着被浇了狗血的愤怒和得知美酒深埋地下不见天日的愤慨,多舛觉得昊天仿佛给了自己启示,自己有义务给他解决一二。
大老头,你以为禁止酒家卖给我酒就能阻止我喝酒了吗?那可是真是大错特错了。
多舛锄头抡的极好,一会儿就听到一声脆响,似是碰倒了什么,扣了扣泥巴,几个灰色的酒瓮露出面目。
多舛心中一阵激动,扒出两个两斤沉的,然后将其他的又埋了起来,总不能一网打尽,狩猎还讲究个网开一面呢,多舛不会做那涸泽而渔的事情,大不了下次再来。
小心地消除痕迹,甚至抓来几把干土盖上,直到没有一丝被挖掘的迹象之后,多舛离开了酉旷家,临走不忘在他们的磨盘上留下十几片金叶子,就当是酒资了。做好事和做坏事一样不留名。
多舛抱着酒,一脸笑意的向着洗剑池走去,但是想到有酒无肴,岂不可惜,行走之间,一阵花香吹来,多舛沿着味儿就走到一处人家前。
祁四娘家,专门做胭脂的,材料是三月的桃花,六月的蓝草。
多舛鬼祟的看着面前晾晒的花饼子,咽了一口唾沫,这是桃花做成的,带着一股花朵特有的香气,是做胭脂的材料。多舛以前就喜欢偷吃,现在有机会岂会不动手。
多舛小心的朝怀里揣了几个,留下几片金叶子撒腿就跑。
找到一个凉亭,多舛就着怀里的桃花饼,牛饮着二十年的红颜醉,二十年红颜醉就是不凡,入口柔顺,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胸中升起,整个人都慵懒起来。
喝的口滑,四斤酒,全部进了多舛的肚子,多舛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健硕的胸膛来,拖着身躯朝着洗剑池行去,但是在路上却是选到了岔道,到了月神殿的方向。
走到一半,多舛的酒意涌了上来,只觉得全身发热,头脑空虚,一步一晃荡,朝着月神殿行去。
两个守着庙门的神武士对视一眼,老远就看到多舛醉醺醺的走来,叫道:「这人今天醉的不轻,如何是好?」
「要不我们将其打回去?我们两个人级神武士还搞不定一个烂醉的高阶神武士?」一人建议道。
另一人斥道:「你这人说什么混话,忒没有分晓,我听说多舛这小子和大长老的关系不一般,大长老可是将其当成亲孙子看待,而且啊,前两天我听说文昭殿下对多舛十分青睐。」
两人合计一二,便关了庙门,在里面栓了门闩,当作看不见。
多舛撸了撸袖子,上去敲门,大醉大喊道:「老头开门,我要进山……」
多舛擂鼓一般敲了一会,没有动静便左右看了看,两眼发直,对着门前的月兔神像和玉蟾蜍神像骂道:「你这两个人也忒没有眼色,见小爷在这里敲门辛苦,也不给爷弄杯茶来。」
玉兔神像和蟾蜍神像无言,四只大眼只是看着多舛,像是看着一个傻子,神情中似是带着普度众生的三分悲悯。
多舛最后不了有人这样看他,没爹娘的孩子自尊心强。大怒:「你愁啥?」拔起神庙外面立的长戟,去那玉兔神像的耳朵上便打,打的整个神像都掉漆了。然后靠着墙壁将蟾蜍神像推倒。
多舛哈哈大笑几声,很是得意。
庙门里面的人苦笑几声,说道:「什么事啊?我等今番亲眼看到他毁了神像,算是倒了大霉了。」
两个助祭奔跑进去告诉了大长老,大长老说道:「不要管他,让他就醒了自己离去,请诸位长老来月神殿议事。」
不一会儿,整个未亡谷中的长老全部到来,到大长老身旁说道:「这野小子今番醉的不轻,打坏了月兔神像,又推到了蟾蜍神像,如何是好?」
大长老维护道:「他只是个未加冠的少年,喝酒多了无人管束做下这种事情想必也不是他的本意,要不饶过他这次如何?」
五长老肇钰哼了一声,说道:「月兔、蟾蜍都是月神殿护殿神兽,从月神殿初建就一直屹立在神庙之前,千百年之间从来没有变过,此番全都坏了,怎么能轻易揭过?」这时候的他可是刚从未亡人墓地里归来,对多舛可谓是记恨的紧。
大长老将目光望向了鸾玱,似是想要鸾玱说几句好话。
鸾玱说道:「交给上天决定如何?」
大长老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开始吧!」
鸾玱袖中抽出五十根白玉骨筹,口中念道:「尔卜泰噬有灵,鸾玱今以多舛毁坏神像一事衍之,未知可否,爰质所疑于神灵,吉凶、悔吝、忧虞、得失,维尔有神,尚明告之。」这是巫祝祝祷占卜时候需要用到的卜辞。
随手一挥,五十根骨筹飞舞起来。
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
鸾玱面色苍白一分,说道:「乾卦,变爻九五,爻辞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大长老疑问道:「何解?」
所有人都望向了鸾玱,都是卜卦容易解卦难,不同情境、时间,同一卦会有不同的解释。
鸾玱说道:「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飞龙在天,未亡谷庙小,萤火之光照人不亮,看来是关不住他了,放他离去吧!」说罢,转身离去。
大长老神色凝重起来,叹了一口气,似是在做一个极大的决定,最终说道:「传我命令,准备渊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