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远这个人就像他的名字,有时候就跟块木头似的,除了干活其他一概不会,妹子阿清自十三岁那年出事以后,就接连不断地出事,这次出的事更加离谱,他一个木头木脑的农夫啥也干不了,只能干瞪着眼瞧着受着。
见了苏小婵终于回来,他想总算有个盼头了,说到底都是因为这个苏小婵才会害得他妹子不见天日,她无论如何得把妹子弄回来不可。
木远说:“苏姑娘,你别怪俺媳妇,阿清出事了,她不希望你再搭进去,但是眼下除了你,我真不知道该求你去,求求你苏姑娘,救救阿清吧,她……她被人卖到孔家村去了。”
如五雷轰顶,苏小婵摇摇欲坠,“木远,你在说什么,阿清被卖了,被卖去做啥了?”
木远抽着鼻涕,干哭着说:“被卖给了一个六十多岁死了老伴的老头,说是让阿清嫁过去给那老头添点阳寿。”
苏小婵怒火中烧,骂道:“是哪个缺德不要脸,这辈子不积福下辈子投了生也是猪狗不如的畜牲造的孽,木远,你告诉我,我非得给他抽筋剥皮,看看他的心到底是被狼吞了,还是被狗啃了。”
木远说:“我,我不晓得是哪个坏东西干的,就是十天前突然有个人来把阿清领走了,这都十天了,不知道阿清能不能受得这委屈还活着。”
“呸呸呸,”苏小婵说,“木远,她是你妹子,别尽说这份丧气话,你告诉我,那是孔村哪户人,我现在就去找他先把人要回来。”
“不成的,”木远摇摇头,垂头丧气,“我和媳妇一早去过了,那老头花了一辈子的钱财买了阿清,咱要是拿不出那钱来,他怎么肯把人还回来?”
“他要多少钱啊?”苏小婵急得都流了一地的汗。
木远伸了一个手掌,“这个数。”
“五十两?”
木远摇摇头,“五……五百两。”
苏小婵倒吸一口气,那孟子乾在沈贵桑眼里也顶多不过值个二百五,那老头一开老口就要五百两,她想了一想,说:“你别急,木远,我来想办法,重要是把阿清赎回来,万没有让她给个老头延寿送钟的道理。”
苏小婵回了家,灶子里已经上起火,黎丫儿买了些猪肉竹笋的回来,打算炖个肉笋饼子让苏氏娘开开胃,小婵一进门便闻到了笋的香味,这赶了好几路没吃顿好的,一回来又东奔西赶的,这会儿才真的感到饿了,便一头扎进灶子间,帮着干起活来,也好快点上桌快点填了肚子去凑银子。
“小姐,你脸色不好哎,是不是太累了,回屋歇着吧,这事儿我们来做便成。”藕荷心细,一眼看出了苏小婵心不在焉的样子。
苏小婵勉强笑道:“我没事,”想了想又问,“你们身边有多少银子,都借给我,完了我还给你们。”
薄荷好生奇怪,“小姐,咱才到家,您要银子做啥?”这本不该一个做丫鬟问的,但如今她们在苏小婵而非苏馨婵手下,俨然不把自己当了丫鬟对待。
苏小婵其实并不知道丫鬟该是怎样的,在她眼里,既然是一家子,就没有尊卑贵贱之分,都该坦诚布公才能处好一家人。
“我要银子去赎阿清,这事你们只可在自个儿屋里说,千万别说出去,不然阿清就是回来了,也没脸再做人,听到没?”苏小婵警告自己的几个丫头,尤其是薄荷,嘴快又碎,有点儿让人不放心。
黎丫儿忽地脸色一变,说:“我想起来了,那天好像真有几个人到村里来,那时我正要去三房大老爷处,赶得急就没多留意,回来时又听到几个邻居在低声叨叨,我也没想到是阿清的事,因着我一直都没瞧见阿清。”
苏小婵点了头说:“你想起来就想起来吧,只不要往外说就成,你们有多少银子都给我,我凑一下看看缺多少。”
几个丫头把自己私藏的钱都拿了出来,苏小婵加上自己还有娘的数了数也才不过五十来两,顶个零头而已,没多大用,她也不管那么多,先收起来再说,待做完了饭上了桌,苏小婵把娘叫起来,娘抱着苏小婵又是一阵痛哭,苏小婵只觉自个儿的脑袋都快要炸了。
恰在桌上用饭时,“咚咚咚”地门敲响了,这种慢节奏细声的敲法苏小婵在这里还是头一回听到,显着有些胆怯也有些客套,苏小婵自个儿起了身去开门,瞧见竟是那老实巴交的伏鸣生一脸茫然地站在门口,泄气地吐了口气。
说真的,她还真希望此刻出现在门口的是个贵人,来帮她解决阿清的事儿的,可谁知竟是个无能之辈,瞧他一点气势,甚至连自信都没有的,怎么做人老师教人手艺,当学生的不反了才怪。
“进来吧,你一个人啊?”苏小婵让了门,让他进来。
“嗯。”他点点头,进来看见院子里四个女子围桌吃饭,竟没个男的,又窘了片刻才多走进了几步。
“肚子饿了吧,藕荷,去添了碗筷,让伏大哥也坐下吃饭,”待伏鸣生也一同坐了,苏小婵回头问他,“怎么这么晚,是和子乾公子一同进村的吗?”
他又点点头,“嗯,刚才去报了户籍,关系那一栏我本想写兄,但子乾公子死活不让,就写了个无。”
苏小婵又气又笑,就知道胡闹,问伏鸣生:“那你怎么能住得下来?”
“子乾公子担的保,苏姑娘,咱啥时候开始,你快点学完了,我也好快点回去,家里头等着我回去干活呢,少了我不行。”
苏小婵笑着看他一眼,这人一直在车上不说话,其实一说起话来还蛮有趣的,不至于那么无聊,便问道:“沈老爷出了多少束脩请了你做我老师?”
伏鸣生闷头吃饭,“十两一个月。”
苏小婵皱了皱眉,这么少,果然无奸不商,“确实不多,不过你放心,我没什么要你教的,如果你答应肯替我保密,我立刻让你回去,你别让沈老爷知道了,这样那十两一个月你照样可以收,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