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苏小婵一家子同新来的阿羽阿秀专心致志在田里除草砍枝做修整,那片桑田在日日光照下显得越发生动起来了,那绿油油的叶子就像抹了油似的在阳光里泛着晶莹的光泽。
最多再过半个月,这批桑叶就可以采摘下来,留作首批蚕种的食叶桑了,可眼下,连蚕的影子都还不见一个呢,要不怎么说苏小婵是蚕娘呢,叶子没蚕可以留着,蚕要是没了叶子不都死绝了吗,所以摘桑之前重要不是去捉蚕,而是找个能盛放桑叶并能保持桑叶新鲜的一个处所,这个处所小婵早想好了,就是一开始她们住的那间被废弃的木屋,那间木屋背靠山阴,清透凉快,温度湿度也都适宜,而且前段时间还被孟二公子找人修缉过,此刻正好拿来用作桑叶库,省时又省力。
盛放桑叶的仓库有了,接下来,苏小婵便让薄荷到集市上买了些竹条回来,编了十只圆形竹匾和五只竹箩筐,又向各家各户讨要了一些弃置的棉布棉纱之类能保温的东西,等所有这些都齐当后,十来天也就过去了,苏小婵再往田里去,那桑叶也差不多熟透,到了可以采摘的时候。
次日上午辰时左右,苏小婵一行人便背了那五只竹箩筐去桑田摘桑叶,这日的早晨露水特别多,太阳已经升起来,六月中的阳光已是比较温热,可那田里的露水却还依旧闪闪发光,甚是好看,苏小婵一株一株地看过去,那叶子尖尖上的露水珠子就像眼泪一样欲掉不掉,真叫人不忍心采摘下来。
苏小婵想了想对娘和三个丫头说:“咱们先别摘,等这露水干了咱们再采,我看这些露水晶莹剔透,又是泡过桑子的,咱们回去拿几个碗来收集些露水,兴许还能泡着茶喝。”
于是三个丫头掉头回去拿了五个碗过来,纷纷集起露珠来,这一集便集了两个多时辰,露珠也差不多快干透了,五个碗里几乎都盛了过有一半的桑露水。
这整个上午,她们一共采满了五箩筐的叶子,田里还剩有三分之二以上的叶子没采完,便放着等到第二天第三天再来采,她们把采好的叶子送到那间小木屋,一片一片错开地堆放在铺了棉物的竹匾上面,防止叶片粘搭在一块儿,完了又在叶子上面盖上一层薄薄的棉物。
苏小婵这才开始思量起捉蚕的事儿来。
“娘,您也累了好些天了,这几天您就好好休息一下,田里的事交给我们就好了,我想着明天采完叶后,去山里看看有没有野蚕,如果有咱就先捉一些回来,没有咱再想办法。”
苏氏娘笑道:“我不累,我也几天没去点卯堂了,明天我先去点卯堂,下午你们去山里,我也闲不住,不如到国光兄弟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苏小婵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第二日,苏小婵和三个丫头到田里去收露采桑与前一日一样,倒是苏氏娘这里,去了点卯堂正好碰见桂婶子,桂婶子几日不见苏氏娘,以为她也和小婵一样辞了工不做了,没想今儿早上又来了,便笑问道:“苏婶怎地又来了?”
苏氏娘便把前几日与小婵在田里的干活当家常一样唠了一阵,桂婶子听着笑道:“小婵姑娘果然是个能干的,咱老夫人没看走眼,老夫人昨儿个还跟我提起,说书娴小姐老是这么贪玩调皮也不是事儿,本想着等族学堂建好送小姐到学堂去学些规矩什么的也好,但谁想学堂这一时半会儿的还建不成,所以呀就想了个主意,想请小婵姑娘教教小姐,也省得小姐将来找人家了,一不会女红,二不会田事,三又静不心来,哪个婆家会喜这样的媳妇,老夫人让我见着你时跟你说说这事儿,苏婶子,你看呢?”
苏氏娘不好一口替小婵应下,也不好直面拒绝,就问:“不知老夫人想要婵儿教书娴小姐些什么,我那婵儿以前虽是个府宅主母,可自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以后,性情有些不一样,没以前那般沉稳内敛了,不过在田事方面确实能干了许多。”
桂婶子笑道:“苏婶你放心,老夫人绝不是要小婵姑娘教小姐些厉害手段去跟别房争个你死我活,老夫人只是想小姐学些手艺,将来也不怕被夫家被族人欺负了去,还请苏婶子跟小婵姑娘说说,小婵姑娘向来通情达理,小姐又是个聪明伶俐的,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桂婶子这么一说,苏氏娘也不好说什么了,人都替小婵定下来了,还有商量的必要吗,只是通口气儿罢了。
苏氏娘回到家里正着午饭,小婵并几个丫头就干完活回来了,这仨丫头一上午顶了个太阳没喝过一口水,一进门便拥到灶间,抢着喝光了仅剩的那小半桶子井水。
苏小婵无奈摇摇头,这还有半点丫头的样儿吗,她也是半天没喝着水了,怎么不知道先给她一口,再不济也得给她留一口吧,现在倒好,她还要自个儿到井里头去打水喝。
还是黎丫儿最乖,碗里的水还没喝尽,见着苏小婵朝井口走去,忙放下碗追过去,接过小婵手里的井水桶,说:“小婵姐,我来吧,你到屋里歇口气。”
苏小婵心得安慰,摸了摸黎丫儿的头,走回了屋子,一眼又看到她们收集回来被娘盛放在一只瓷瓶里的露水,便笑露了齿,何必打水呢,这不是现成的吗?于是倒了一碗,咕噜咕噜喝尽了。
有句广告词说着:农夫山泉有点甜。如今可以改一改说:蚕娘桑露非常甜。这不但甜,还很清爽可口,可比那两块钱五百毫升的农夫矿泉水好得多了。
五个人吃着饭,苏氏娘把知雨老夫人新派她的任务说了,苏小婵听了,也不说啥,直接就点头答应了。
苏氏娘好奇地问:“你也不问问就这样答应了,人家是小姐,说是说学艺,你还真能叫她下地去干活不成?”
苏小婵显是饿极了,三口两口扒光了饭,塞满饭的嘴嗡嗡地说:“没事儿,老夫人既然有这个意思叫自个儿的女儿来学,必定是打定主意让她吃进这份苦的,她都下了决心的,咱有啥好担心的,她来了便当个人手用呗。”
这话不但让苏氏娘意外,叫两个丫头也是心里啧啧称奇,不愧是她们的小姐,从来不会横眉冷对千夫指,也从来不会俯首甘为孺子牛,不管是谁,该干啥的就去干啥,干好了一样赏,干差了一样罚,无尊卑贵贱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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