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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小城旧事

鱼洼村落一角,三位少年各司其职,都各自忙活了起来,锅碗瓢盆靠在一起被碰的吱呀作响。

李狗蛋果然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他烧出来的菜,果真极其可口,三道凉菜更是入口即化,饭也烧的香喷喷的,就连久病不起的周母在尝到那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菜肴时,久久都紧皱着的眉头不由为之一松。

“小黑果然好厨艺,你日后娶了谁,谁便有口福了!”王小白浅笑道。

“是啊,是啊!如此精湛绝伦的厨艺,简直就是巧夺天工!”周啸天也赞美道。

“你们二人就别跟我贫了!快些吃吧,别让菜凉了!天哥,你也别忘了给你母亲添菜!”李狗蛋淡淡一笑道。

忽然,周啸天浅浅一笑,突然从破旧桌底下拿出了一个坛子出来。

清醇酒香随之而来,扑入鼻中。

“这是酒?”李狗蛋奇道。

“当然啦!不然你以为这还是水么?这世上哪有这么香醇可口的水啊?!”周啸天呵呵一笑。

“今天你也十岁了,不喝点酒助助兴多没意思!这酒我本想在今天下午送给你的,然后我们一齐偷着喝,既然你现在就在这,那我们不如现在就饮个痛快!”周啸天笑道。

“好啊!可是我都不知道喝酒的祝酒词啊,这多不好意思!”李狗蛋微微挠了挠头,这还是他第一次喝酒。

周啸天微微想了想,其实他自己也是第一次喝酒,确实没有祝酒词就不够热闹了。

忽然,王小白灵关一闪,一个妙趣横生的主意又被他想到了。

“不如我们就在今日拜个把子,结为义兄弟吧!”王小白提议道。

“好啊!”周啸天与李狗蛋二人连声叫好,这真是个好主意。

只见周啸天从屋里拿出了一鼎香炉和几跟香火,也颇有面目地摆在了餐桌上。

周啸天微微一拂衣袖,跪在了地上。

“苍天在上,地母在下。今日,我周啸天与李狗蛋、王小白三人结拜为兄弟。虽非亲生兄弟,但情同手足、形影不离!从此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苍天为鉴,地母为誓,如有丝毫兄弟相残、背叛之意,天打雷劈!”

这时李狗蛋与王小白二人,也学着周啸天的样子,跪拜了下来,手拿半截香火,朝香炉祭拜出誓言。

“苍天在上,地母在下。今日,我李狗蛋与周啸天、王小白三人结拜为兄弟。虽非亲生兄弟,但情同手足、形影不离!从此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苍天为鉴,地母为誓,如有丝毫兄弟相残、背叛之意,天打雷劈!”

“苍天在上,地母在下。今日,我王小白与周啸天、李狗蛋三人结拜为兄弟。虽非亲生兄弟,但情同手足、形影不离!从此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苍天为鉴,地母为誓,如有丝毫兄弟相残、背叛之意,天打雷劈!”

“按照岁数,那天哥就是最大的大哥了,更何况我们一直都是叫你天哥的!不过这二弟和三弟究竟是谁来做呢?”王小白微微一笑,似有似乎的看着李狗蛋。

周啸天点了点头。

若按照月份,那还是李狗蛋岁数最小,可是……

“那我就是二哥了!”李狗蛋拍了拍胸脯自豪道。

“我早料到你也不会同意我当你的二哥的!算了,我们还是按照以前的叫法好了,你叫我小白,我叫你小黑好了!这下你没意见了吧!”

“这还差不多!”

三段誓言,三颗同样的心。

酒酣淋漓,三碗清澈酒水微微一碰,顿时饮尽了天下情谊入腹,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此生此世已经系上了剪不断的尘缘。

把酒纵歌,当然快意非常,三人都是一阵感慨,初次品饮这酒水,原来酒水竟然是这么的甘洌味道。

若是这日子能一直这样持续下去该是多好?三人都曾不止一次这么想过了。

可是这人终究会长大,这天下也终无不散之筵席。

与君倾心歌一曲,曲终人散情未了。

也就在他们三人正喝的好个尽兴的时候,灰影如惊鸿之鸟般一闪而过,一个灰袍老者瞬间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王小白一惊,并不是因为眼前之人实力不俗,步履清逸。而是因为眼前的这名老者,他再熟悉不过了,是常年陪伴在他父亲左右的一名亲信,平日里很少在这鱼洼村走动,一直陪伴在王小白父亲的旁边,此次他突然出现,想必情况有变,事发紧急。

急!急!急!十万火急,马不停蹄!

只见这老者在王小白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王小白神色一肃,与此同时眉头不由微微一皱。然后神色出乎意料的暗淡到了极点,似是在做什么重大决定一般,然后便缓缓站起了身子。

“小黑,天哥,这曲终人当散,我父亲叫我回去了,而且……”王小白不由叹息了一声。

一声叹,叹不尽世间无奈、变化沧桑。

“此次一别,会稍长一些!”王小白缓缓低下了头,不敢再看眼前二人。

“什么?你要去哪?”李狗蛋急道。

“你现在就要动身去那紫御剑派了么?”周啸天微微一想,已经知道了结果。

“正是!”王小白看向二人,缓缓道。

“什么?有那么地急不可耐么?”李狗蛋有些不解。

“刻不容缓!”王小白看了看灰袍老者,转头平静道。

“罢了,罢了,这都是天意!”周啸天忽地笑了,王小白与李狗蛋则都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只见周啸天回了房,只是顷刻间,就从陋室里拿出了一个被整理地干干净净的轻便包袱来,显然他早就时刻准备着离开这鱼洼小村了。

“我本想在今天与你们来个不辞而别的,连夜赶往那些个大城市自谋生路的,想不到你倒是要先行于我一步了!”周啸天忽地自嘲一笑,这人变当真不如天变。

“天哥,既然如此,那何不如与我一齐走吧!这路上也好有个照应!”王小白劝道,想不到这周啸天竟然准备在今天就离开这鱼洼村了,他还得带上他久病的老母,想必定是举步艰难。

李狗蛋默默地看向二人,腹中虽有千言万语,可是却硬生生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君要离去,又何须多言?

李狗蛋虽然有些木讷,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都是个孩子。

二人稍稍对视一眼,就发现了眼睛微微有些发红的李狗蛋,赶忙暗道一声糊涂,他俩若是走了,这整个鱼洼村不就只有李狗蛋一人待在这里了么?

“小黑,嗯……”王小白已不知说些什么好了,踌躇地往前微微一踏,抬起的手也不知该放在哪里,唯有这眼前之人,他辜负不得。

“去吧!不正是你说过的么?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要是不修个神仙回来,可对不起我们整个鱼洼村的!”李狗蛋忽地抬头淡淡一笑,淡淡的微风拂过少年飘逸的头发,少年清秀的面庞渐渐有些模糊了。岁月竟已是这般地蹉跎了么?非要散尽这天下有情之人不可了么?

王小白看在眼里,缓步往前一踏,深深地给了李狗蛋一个拥抱。

“谢谢!”王小白也是浅浅一笑,这千言万语,终究化成了那简简单单地两个字。

说完王小白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只怕多看了这李狗蛋一眼,就动摇了早已下定的决心,要多留些日子了。

周啸天看在眼里,只得无奈一叹,旋即便回去拾掇拾掇东西了。

“天哥,我来帮你吧!”李狗蛋看着那还未吃完的菜肴,寒心道。

“不了,小黑,你且回去吧!我早就收拾的差不多了!”周啸天其实也想让这李狗蛋帮些忙的,但只怕自己也与那王小白一样,最后狠不下心来了,所以才会选择在无声无息中悄然而别。

李狗蛋倒也识趣,答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只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一架马车徐徐而来,只听马夫轻声吆喝一声,这马车便整肃地停在了周啸天家门口的阴凉处。

王小白缓步下了车,看见那早已消散不见的身影,眼神不由一阵黯淡。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周啸天就已经拾掇好东西出来了,他背着他那骨瘦如柴的老母,想不到这样子倒也不算吃劲,周啸天本就力大,再加上他的修为,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王小白想上去帮忙,但当他走到周啸天的身旁时,周啸天却摇了摇头婉言拒绝了。

王小白看向周母,周母虽然容貌憔悴、形容枯槁,可是却生得端庄贤惠,姿容与闭月羞花一比也是毫不逊色。也不知这周啸天以前是个什么身份,流连辗转人间,凄凄惨惨戚戚,也不知为何上天就偏偏要如此残酷地对待他们母子二人。

王小白见这周啸天驮着他的母亲上了马车,便也跟着上了白玉马车。王小白一上了马车,便与那马夫一起坐在了马车前面,给周啸天母子二人让出了地方歇息养生。

“走吧!”王小白向马夫淡淡说道。

马夫答应一声,微微一拉缰绳,只听这马低吼一声,就开始缓缓向前驶去了。

隐约间,天地间好像就只剩下了这马蹄的哒哒声,世界都仿佛寂静沉睡了一般。马车渐行渐远,一路上虽还是一如往常这般地繁花似锦。可不知为何,王小白却觉得眼前的一切原来是这般地讽刺。昔时的美景,如今却成了最伤心的光景,王小白的眼睛略有些模糊了,模模糊糊中,他隐约看见有三个小孩嬉戏打闹在一起。

“天哥!小白!你俩等等我!不要跑那么快嘛!”最后边的少年的身体明明是如此的瘦小,而且已经跑得腿酸地不行了,可为什么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呢?

前头的两人对视一笑,非但没慢下来,速度反而变得更快了。

少年大呼一声,心里极其不服,只得加速追上去了。

那日的事情本该到此为止就结束了的。

可是,前头的二人的速度越来越快,即便少年用使劲了浑身解数,穷追不舍,可就是追不上眼前哪触手即到的二人。

前头二人的影子渐渐消失在了少年的茫茫视野之中。

少年无奈地放慢脚步,喘着粗气,孤身行走在这一片迷茫花海之中。少年看着这周围陌生的一切,似是迷了路,开始无助地向四围望去。

王小白多想上前去帮一帮这少年一把啊,可是无论他怎么的呼喊打气,眼前的少年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是一人孤零零的只身林立在一片花海之中。

少年孤身一人在花海中走着,跑着,原来这样的他,会是这般地无助么?

他身旁的那两个影子原来是这般的重要么?

花田错,轻马蹄,渐行渐远渐别离。如今又苍白了谁的往昔?

王小白不由心头一痛,自己现在不就等于把李狗蛋一个人留在了那花海之中么。

那还说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自己说到底也不过是水中的那一片随波逐流的孤叶罢了。

只能让他一个人,无助地奔跑在没有尽头的花海之中。

“天哥!小白!你俩等等我!”王小白只觉得身后隐隐有声音传来了,而且正是那李狗蛋的声音,不由为之一愣。

自己先是幻视,现在又是幻听了么?王小白暗叹一声。

“天哥!小白!你俩等等我!”又是一声呼喊声,这次地呼喊声反而离得近了些。

王小白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待他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少年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狂奔着追赶着自己所在处的马车。

王小白不可置信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定睛一看,那少年可不是那李狗蛋么?

“快停下!”王小白赶忙向马夫说道。

马夫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吆喝一声,这马便停下了。

见马车停下了,周啸天也不解地探出头来了,只见王小白和一个正喘着粗气地少年站在一起,拿气喘吁吁的少年,可不是那李狗蛋么?

“小黑!你怎么来了!你莫不是偷偷溜出来的?”周啸天奇道。

“呵!我跟父亲说了我想与小白一道去天山修炼道门法决,父亲虽然眉头一皱,但是旋即便对我说道:‘就当是去玩耍一番好了。这成了自然是件好事,但是要是不成的话就早些回来!’随后父亲便给了我一些盘缠,叫我快些追上你们了!”李狗蛋笑着道。

长大,只在一夜之间。暴风雨夜即将到来,你能无时无刻地护住你眼前的小树苗么?

虽然李父也知道李狗蛋的哪点拿不出的出息,但是想不到他竟然还是同意了。

周啸天与王小白二人都是一喜,想不到李父竟是这般地通情达理,他虽目不识丁,但却早已悟透人生,重情重义。

李狗蛋上了马车,也坐在了马夫的旁边,而王小白则坐在了马夫的另一边,空留了整个马车内部给周啸天与他母亲在一起休养生息。

这蝴蝶轻飘飞舞的花田,不由地又是如此美丽动人了。

这一路上自从有了这李狗蛋的作伴,王小白只觉得行程轻松了简直不止一点。

车厢隐隐有咳嗽声传出,但是每当这三人交谈嬉戏一番的时候,周啸天的母亲便不由觉得身子一轻,似是释然了一般,咳嗽声也弱些了,眼里更是隐隐有些欣慰。

这马夫倒也有些水准,驾着马的技术极其纯熟,所以这路上也少了些颠簸。

周啸天看向马夫的背影不由一阵感激。

人总是会被外表所蒙蔽,但怪也只能怪你不及他入戏之深,参不透听着的有心。

渐渐地,天色暗淡了下来,眼看美好地下午就要稍纵即逝了。

当夕阳的那最后一抹余晖带着不舍含着云层雨泪离开众人的时候,这天才真正的暗下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李狗蛋注意到马车前头的不远处已经有座小城若隐若现了,石做的城墙隐隐泛着青光,有青蔓藤叶缠绕其上,显然这多年间经过了岁月的考验,今日仍不失当年威严,只不过多了些绿意与苍翠,也多了些轻松罢了。

当马车驶进小城内,已是彻底的晚上了,可这路上悠闲行走的行人仍旧还是不少。也有些人家,特地搬出椅子坐在门口乘着凉。有一衣着华丽的女子,正轻摇着小扇,扑赶着流萤,嬉戏打闹,想不到这小城景致因为这小城的居民反倒更加来的别有一番情致。

这夏日,原来竟是这般地悠闲,青蟾躲在不远处池塘的翠绿荷叶下,兀自在黑夜中旁若无人地长长蛙鸣。

一入夏,这蝉儿便不知疲倦般地叫了起来,从未停过。流萤扑朔,飞舞于丛丛野草之中,闪闪烁烁,只若天边的星儿一般迷离起了双眸。这,便是小城的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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