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长命人稍作打扫收拾一番,就再次缓步来到蹲着的众囚犯面前。
众位囚犯眼见置若风身死,就连如今躺在那里的一口断剑,似乎都仍在叹息着无尽的沧桑与未能成功越狱的无奈。
但是殊不知,这囚犯走了五人,可这地上却只有四人的尸首,那剩下的一人去哪里了呢?
监狱长稍作沉思,眼睛骨碌一转,虽说终归还是没想明白,但是却不由心生一计。
“如今还有一个囚犯不见了,你们当中可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了么?谁要是知道他去哪里了,现在说出来的话,今年的死尸祭就可以放你一马,饶你不死!”
监狱长暗出狠招,威逼利诱。果真,不少人目光炽热,似乎心有所想,涨的满脸通红。但任凭他们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这囚犯当中到底缺了谁,而他(她)又是如何逃走的。
金叔环顾四周,这些囚犯当中,属他资历最老,所以当以他识人最多,最广。
周啸天见金叔神色惊愕,知道金叔已然想到了什么。
“金叔,难道你知道谁不见了?”
金叔微微往后背一瞥,发现并没有狱卒跟在周围,顿时放下了心来。
“小天啊!今天就让我糊涂一回吧!冤有头,债有主。前世因果,今日方报!”金叔略有深意地说道。
幽暗深牢,藏尽玄机。黑暗中的一双眼,正紧紧地盯着监狱长的脊梁。
监狱长一瞬之间,汗毛竖立,冷汗湿了贴身薄衣,一片惊心之意。
可他回头一看,这幽暗的黑影中,也无任何异常,更别谈半分人影与声响了。
杀机伴上灰石,生死透过琼音。这杀意如果不是惊了天地,泣了鬼神,又怎会如此夺命?
“你、你给我带些人去那石头后面,看看有没有人藏在那里!我刚才似乎看到有人曾待在那里过!”监狱长惊魂未定,连忙喊住一个狱卒说道。
“是!狱长!”狱卒回声一应,率着众人就欲前行。
可这几人来到这石头后方,才发现这石头后方竟然空无一人,不过是监狱长自己花了眼睛,混淆了视听罢了。这地牢本就不亮,所以监狱长自以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报告狱长,这石头后面没有人!”狱卒双手往前一抬,一手握拳,一手成掌,手掌相贴,大声报告道。
监狱长听闻,抚了抚自己的衣服,暗道自己太过胆小怕事了,才终于放下了心中高悬着的磐石。
“果然是我多心了么?”监狱长暗道,旋即一想,自己实力本就不弱,这囚犯既然能一直被看守在这里,想必实力也不是太过强盛的,要不然怎么会一直被困在此处,又与那置若风一样,龙困浅滩了呢?
监狱长不再多想,他可不是什么泛泛之辈,稍作思量就又把目光放在了这蹲在这里的囚犯身上,他目光微微飘过金叔,见其病危,不由一喜。
“金半命,你在这监狱里人脉甚多,想必也知道这狱中即将发生什么事情吧!况且我也有监狱的花名册在手,差了谁,稍微清点便知。只是死尸祭在即,花名册又被我藏在秘处。我分身乏术,才会出此下策,你要是知道这里缺了谁,他们当中又有什么阴险狡诈的计划,快快从实招来!如实招来的话,我今日就破例饶你不死,准你不用参加这死尸祭!”
“回禀狱长,我确实在这监狱里活了大半年头了,也认识了不少囚犯,可我终归上了年纪,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差了谁。而且近来我年老昏花,眼不慧,耳不聪的,实在不知道其间到底差了谁,还请狱长开恩,不要再为难我了!”
听闻金叔的一席话,监狱长脸色稍沉,但这答案似乎也在意料之中,看着金叔那颤抖着的身子,与不停咳嗽的身形,不由冷笑一声。今日这死尸祭,不让你死,这死尸祭就配不上它的名字了。金半命,你命属九幽,你那名字的字里行间更是透露着短命二字,今日都病成这样了,定是难逃此劫!
监狱长虽然与这金半命相处了大半华年,这感动与情谊就不说了,可是这监狱长竟连丝毫怜悯之意都没有,反倒要变本加厉地恶惩这金叔一番。他当真是连肠子都给毒黑了。
“你们都给我到大转盘处集合!”监狱长冷喝一声。
命令既下,众狱卒虽然极不情愿,但是还是挪步往前,在狱卒的带领之下稍作行走,就停在了一个转盘周围。
转盘旁有两间小屋,都由不知什么材料的特殊石质打造而成,黑洞洞的幽暗之光里隐隐有干枯了的深红血迹遍布两旁,也不知这石屋究竟葬送了多少人的性命,才造就了今日这般的可怖光景。
“好了,你们分批选择一个小屋进去吧,左边与右边随意选。”
监狱长看似随意的话语,但是听在众囚犯的耳力,却分明是死神最可怕的叮咛。
不少初来乍到的囚犯开始埋怨起来,想不到自己这么不走运,要是迟来几天的话,说不定也能逃过此劫,又何必偏偏落得今天这样的难堪?
但是在狱卒与狱长看来,这些人是没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初生的蚂蚁与老蚂蚁都是一样的蚂蚁罢了。
更何况,这些狱卒今天本就想来看笑话的,之前出了那档子事,现在早就有些**难耐了。
三百多人共分了五波,几十人挤在臃肿的人群之中有些无奈,但谁也不敢有一点怨言。
“哼,你们都选好了么?一旦选好位置,就不能再换了,生死富贵就得听天由命了!”监狱长缓缓笑道。
众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他的,都不再多语,沉着中带着丝丝无法掩饰的惧意。
这五波人马中,周啸天被安排在了最后一波,而金叔则被安排在了第四波。
而这第一波人已经都选好小屋站定了。
“哐当”一声。
小屋铁门被轰然关上了,被关在里头的众人开始唏嘘不已,不少人开始后背直冒冷汗,无风自寒,颤抖不已。
也有人开始双手合一成求佛状,似乎在寻求上苍怜悯。
“明明都是沾染了罪恶的身子,作恶多端,如今却拜起了神,求起了菩萨来!只怕你们这般虞诚地祷告也只会让菩萨神仙多惦记着你们一番,让你们早日也随他们一样,去了西天,迎了诸天神佛吧!”监狱长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失声讽刺大笑。
监狱长虽然觉得好笑,但是终归还是下了命令,泯灭了良心,而且谁说这众生是平等的?
这天地万物,生死富贵,奉行的不过只是“无物为真,诸行皆可”八字真言罢了。
但玩弄别人性命者,自己也终将不得好死,难以善终!
监狱长一声令下,石盘呼啸而转,一瞬间,天昏地暗,阴风四起,似乎一瞬间死神驾着阴影而来,黑白使者乘着幽泉凛冽惨笑。
不少囚犯都开始闭上眼睛,不忍心再看这转盘。
转盘上无数雕刻着“左”与“右”二字的黑白纹格原来竟是如此恶心渗人之物,无论左右之分,这结果一旦敲定,至少二十多人要一下子就葬送了身家性命。
小球在“左”、“右”间摇摆不定,仿佛这小球就是死神的神识本身,在嬉笑着冷眼看着紧张的众人,而且偏要玩弄这红尘苦众一番,就是久久不停。
“左!左!左!”
“右!右……”
左右两方囚犯开始大叫出声,这小球行速渐慢。这小球能多转几圈,众人也就多了几分生时的留恋。奈何方物不识人情,铁牢不辨人非,自然总是这般的冷淡与无情。
谁生谁死?真的有这么重要么?生命当真就有泰山重么?想必连鸿毛都不如!
否则这游戏人间又怎会如此恣情随意?
小球越旋越慢,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一点,如久经沙场的赌徒一般,可这赌的却是人最重要的性命。纵使赌技再强,赌品再高的大赌师,也不由要为之一颤,捏一把汗来。
这转盘游戏,已经很久都没有被使用过了,沧桑岁月,金叔再次来到此处,再见此景,再现此情,仍然惧意不减。美杜莎再美的亲吻,若是夺命之物,也难免会让人心生怨恨与扭曲之意。想必其他众人心中的恐惧与怨恨,只怕也是丝毫不少的吧!
如今这监狱囚犯也有三百来多人了,相比以前,确实人数太多了些,否则这监狱长也不会要用此游戏来论定生死了,加之他心有疑问,不知剩下一人踪迹何在,要是这三百多人一旦把事情闹大,即便修为不高,却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战力。所以才会选择这一死死一片,一伤伤一摞的既简单而又极其致命粗暴的游戏。
小球停定,生死一下便有了天命。右边小黑屋里的人开始惊叫出声,其中连声惨叫者不再少数,心如死灰跌倒在地者更是不在少数。而左边小屋的不少人则嬉笑连连,虽然在黄泉路上走了一遭,但是终归还是大难不死,魂归现世了。
“可是我还没说是小球转到的一方死,还是小球没转到的一方死呢!”监狱长忽然冷笑出声,似乎就在等着这一出好戏上演开来。
众人听闻,不由一愣。右房众人听闻,在霎时间内,眼里再次恢复生命之光,高歌赞美命运之神,希翼与憧憬再次弥漫在众人的心田。而左房囚犯开始大骂出声,不少人再次背后发凉,颤抖不已。
众狱卒看在眼里,都是大笑出声,仿佛看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他们想要夺取的本就不是这些蝼蚁的性命,而是玩弄这些弱小生命所带来的扭曲快感罢了。
监狱长微微一笑,还是将最后答案脱口而出了,他早就料到了现在的情形,而他也是故意这般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