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军棍,这可不是小数目,军中的士卒都清楚,别说一百多棍,即便是七八十棍也会要了身体不太强壮人之命的。
更何况,卢绛此刻已经受刑六十,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能再挺一百多军棍。
行刑的军卒眼中此刻已有泪光闪动,那些被卢绛点到名字的将官眸子中也已湿润。
“大帅,我等不打了,您另外派人,即便是杀了我等,我们也不打了。”此刻一个年近四旬的老兵,“砰!”地一声扔下了手中军棍,退后两步,跪倒在地,说什么也不肯行刑了。
其余军卒见老兵如此,也都效仿,纷纷让开,看样子即便是卢绛开口,他们也不会动手。
那些将官见军卒尚且如此,不禁也都纷纷跪倒,将台之上一时间跪得黑压压一片。
当先姓郑名琦的将官,以头触地,大声道:“大帅,是我们的不是,不能让你代我们受罚,我们应被斩首,大帅怜悯,打我们板子,这是教训我们,我们每人应重责五十。”
郑琦的话铿锵有力,他的确是打从心底说出来的,而他身后的那些将官,听到他的这话,纷纷响应,毕竟打板子可是要好过了死亡。
但,如果卢绛当真替他们挨了板子,那么卢绛必然会死。
他们并不希望卢绛死,毕竟一同出生入死多年,卢绛待他们的确不薄。
“众位弟兄,我们情同手足,但今日乃是军中之事,若军中讲求人情,以后我还如何带兵,你们又如何带兵?”卢绛扬起了头,眸子中闪过决然之色。
“不可以,大帅,我们不可以让你代受军棍,我们自愿首受罚。”此刻一名将官向前跪爬两步,一把搂住了卢绛大腿。
卢绛深吸口气,他的眸子在下方军卒中一扫,缓缓开口:“那位兄弟愿意行刑,请上来。”
卢绛说的很是坚定,他早已下了决心,今日之事一定要如何解决。
“等等,我说,你们这么弄不好。”李煜此刻从震撼与激动中醒转了过来,他觉得自己刚才热血也在不断的澎湃。
卢绛老将这等做法,等同于是在军中立威,更等同于是把本是应该极为惨烈的是事情变得极为煽情。
但,这也正说明了卢绛的高明。
此刻若是他李从嘉不上前阻止,一旦卢绛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是痛失爱将。
李煜一说话,所有人都停止了话语,齐齐看向李煜,就连卢绛也转头看了过来。
“卢将军,你乃军中主帅,俗语说的却好,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若你当真死在军法之下,这支队伍如何是好,你让军中这些将领情何以堪,他们心中愧疚,难道能够独活,若他们随你而去,我军中岂不是连连折损么?”李煜慷慨陈词,说的句句占理,一时间倒是说的卢绛一时哑口无言。、
就在此刻,不知道是军中何人忽然大声喊道:“大帅请收回成命,我等不怪大帅,不怪将军们。”
一时间校场之内人声鼎沸,但喊出来话皆是同样的。
而且,与此同时所有军兵一同跪倒,纷纷向卢绛叩头。
“你看,军兵弟兄们也是如此说法,你身为主帅,总不能一意孤行吧?”看着一言不发的卢绛,李煜微笑着拍了拍老蒋的肩头。
卢绛听了李煜所言,深吸口气,又看了看在场所有跪倒的人,眸子中也是有晶亮的光芒闪过。
但,他仍是微微摇头,显然是仍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想法。
李煜见卢绛这般样子,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语气有些冰冷的道:“老将军,难道你还要我这个六殿下给你下跪,你才能同意么?”
李煜此语一出,令得在场所有人不禁都是一愣。
身为皇子,为了一名老将的生死,竟然可以向其下跪,这种态度,这种气魄,当真是当真朝中绝无仅有的。
卢绛陡然听到李煜此言,不禁身子一颤,眸子中闪过一抹诧异与敬畏,他慌忙身子一弯,屈膝便给李煜跪倒。
“六殿下,臣不敢,既然殿下有旨意,臣自然听命便是。”
听到卢绛这话,李煜眼眸中光芒一闪,不禁深吸口气。
“看来自己中了这老狐狸的圈套,他本是没想就这么死去。”
李煜心中想着,知道中了卢绛的圈套,不过想想,这倒也没什么,不论是否中计,自己也都是不想让他死去,既然他自己找台阶下,自己何乐不为。
因此微微一笑,点点头,而后扶起卢绛,这才向一旁的那些军卒道:“可以行刑了,每人五十军棍,狠狠的打,让他们记住这一次的教训,也让他们知道卢帅今日的情意。”
众军卒领命,他们本也是恨透了这种克扣军饷的人,虽说这些人现在为卢绛求情,但那也不过是良心发现而已,因此行刑的军卒并未手下留情,一时间将台之上“噼噼啪啪”的行刑声响成一片。
行刑完毕,所有将官都重新站立,不过他们的神色颇为狼狈,看起来皆是神色恍惚,毕竟这五十下军棍并不好受。
此刻克扣军饷之事已经算是告一段落,剩下便是这些人将所克扣的军饷送回来了。
卢绛本待下令军兵各自休息,李煜却是微微一笑,向着众多军兵之中一摆手。
“郝诚何在?”声音悠悠传了出去,令得在场所有人都听的很是清楚。
李煜这一声喊出,立刻军中便传来了纷纷议论。
郝诚,不过是一个小小都尉而已,但他却逼得六殿下签下军令状,此事已经在军中传开了。
此刻见李煜这么一喊,人们都猜测着,不知道六殿下要如何惩治郝诚了。
“郝诚在。”此刻人群里一人大踏步走了出来,站在将台之下,扬起了脸,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卢绛不知事情由来,不禁皱了下眉头,大声对下面的郝诚怒道:“郝诚,还不向六殿下磕头。”
“是,末将尊令。”郝诚话音一落,便跪倒向李煜叩头,神色间仍是颇为倨傲,不见丝毫畏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