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宗来到宫中的时候,屋子里面已经收拾停当。
李璟坐在那里正自生气,见周宗进来,脸色稍稍和缓。
“周爱卿,深夜入宫,有何事情?”李璟仍是沉着脸问道,虽说是在盛怒之下,但对周宗仍是保持了应有的客气。
周宗一躬身,跪倒给李璟叩头之后,这才跪着道,“陛下,不知六殿下有什么不当之处惹了陛下生气,难道是老臣与六殿下饮酒过度,令陛下震怒么?”
周宗这话大为不尽不实,其实他心中雪亮,早知现在出了什么事。
只是,皇家的事情,即便你知道,也要装作不知,这才是真正的为官之道。
李璟当然不希望外臣知道此事,因而听了周宗此问,不禁一怔,他却是不知,李煜喝醉是在周宗府内。
此刻听周宗这般一说,叹口气,勉强笑道,“没事,只是这不肖子做了些见不得光的事,与周卿家无关。”
周宗心中暗笑,但却也不去戳穿李璟,他淡然一笑,“陛下,这几日六殿下每日都来我府中饮酒,大醉之时颇多,白天便于山上生产烟草之类的东西,依臣所想,他应该没办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吧?”周宗并不不将事情点破,但口中所说,却是在为李煜开脱了。
听闻周宗所言,李璟一怔,旋即摇摇头,阴冷了脸孔,摆手示意周宗不要继续说下去。
“都说了,此事与卿家无关,你也就休要再说。”
见李璟不买账,周宗淡然一笑,向上叩头“陛下,岂不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六殿下为人如何,品性怎样,您比臣了解的多,望陛下三思而行。”
周宗所言并没有提什么事情,但这番话却是说的中肯之极,虽说李璟此刻仍是有些听不进去,但仔细想想,的确如周宗所言,李煜平日行为应不会如此糊涂。
虽心中早已动摇,但口中却并不放松,“如果周爱卿没其他事情,这便回去休息吧。”
李璟对周宗这已算是最大的忍耐,也是最大的宽容,倘或换做其他朝臣,只怕此刻已经乱棒打出了。
周宗自是有自知之明,因而见李煜下了逐客令,立刻叩头辞了出来。
周宗离开,李璟沉吟良久,这才深吸口气,呼唤太监,“去看看,李从嘉好了没有,如果好了,让他前来见朕。”
李煜其实并没有喝的那么多,他的确是喝酒了,只是以他的酒量还不至于醉的不省人事。
但,若非如此,又怎么能够闯过今夜这一关呢?
有人陷害他,以唐朝初期“宫门挂玉带”的方法陷害他,那么想要躲过这一劫,必须要先示弱于人,绝对不能硬顶李璟。
去往周宗府邸是最佳的方法,有朝中重臣担保,更兼自身烂醉如泥,自不会做出其他的事情了。
他身上的酒气不过是在衣服上早早洒上了酒水,导致浑身酒气。
而刚刚呕吐出来的东西,也都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在自己胃里强行挤压出来,摆出了样子给李璟看的。
李煜再次来见李璟,他已变得诚惶诚恐了。
“儿臣知罪,请父皇惩罚。”
“你自称有罪,可知所犯何罪?”
“儿臣不该饮酒无度,不但伤身,更加有碍皇子身份,这一点请父皇降罪,儿臣从此之后滴酒不沾。”李煜深深磕头下去,看样子不但诚惶诚恐,而且还颇为懊悔。
听了李煜所言,李璟心里怒极,但脸上此刻却不再表露出来,“哼”了一声“惩罚是要的,只是我想问你,这些日子,你除了应我的旨意入宫,可曾还有其他时候入宫?”
“没有父皇旨意,儿臣不敢入宫半步,这几日白天都在山上思过,生产烟草,夜晚常去周司徒家与其饮酒。”
李煜回答的很是真诚,虽说他这几日没有真的去周宗家饮酒,但他也的的确确是没有未奉旨便入宫的时候。
李煜的回答与周宗相同,这让李璟心中更减了一份疑虑。
沉吟片刻,唤来小太监,命其去宫门处取了值日记事本,希望从其中找到李煜进入皇城的次数。
当然,记事本里面自然是没有李煜擅自入宫的记录,这让李璟心中更是断定,李煜的确是被冤枉的,但冤枉他的人是谁,李璟是否知道,即便是知道,他又会如何?这一点他自己甚至于都不敢去想吧。
李璟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看着一身疲惫的李煜,李璟倒是心软了些,想来自己这第六个儿子,每日饮酒伤身,且游手好闲,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因而皱了下眉头。
“从嘉,父皇这里有一样事情,要你去办,若是办的好了,所有的责罚都免去,若你做不好,二罪归一。”
“儿臣领命,请父皇明示。”
“北方政局动荡,为父恐边防出现问题,因此想派你去江边驻守巡视,不知你是否愿意前往。”
李璟说的这个事情,其实便是在池州一带的长江,以此为界,南唐的大门就在那里,一旦失守,其后果不堪设想,也因而,修建工事,准备军需等等,也便成了如今朝廷的重中之重。
听了李璟的话,李煜微微点头,其实他也想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大殿下一次次的出手,令得李煜颇为难受,因而能够躲开一段时间,那自然是好的。
见李煜点头答允,李璟立刻唤来太监,拿了纸笔,将诏书写下,交给李煜。
“你临走的时候不用来辞行了,省得麻烦,你可以即日启程。”李璟淡淡的看着李煜,脸上再无丝毫表情。
通过此次的事情,李璟多少看明白了一些事,尤其是现在,李煜听从自己安排,同意前往边防巡江,这便等于是他暂时退出朝政之争,也因此让李璟对李煜看的更深了一些。
至于说姜才人那里,李璟此刻早已死了那份追查之心。
一来是查的太过火,会弄的满城风雨,对皇家的威严有损,二来以李煜的为人,以及近两日的接触,李璟认为李煜不是糊涂到那种地步的人。
至于陷害李煜之人,李璟也不想深究,若是深究下去,或许比现在还要烦心,甚至失望。
正因此,李璟饶过了李煜,更是让他远离朝政之争。
李煜离开皇宫的时候,他的衣衫尽皆湿透,其实说起来,他并非是一点不怕,因他知道,一旦让统治者觉得自己有不臣之心,或者是碰触到了某些逆鳞,其结果不言而喻,必然会在这个朝廷中,国度里被抹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