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的误闯,一个活在影子里的女人……去了!这是我第一次面对宫廷的斗争!
残酷!
更残酷的在于……我再一次了解了连家男人的绝情——不爱的,毫不在乎!
令我泪流满面……
——《西风札记·连家男人》
天命四十八年十二月初六
连晟是个细心的人,他说宫里的藏书阁典藏丰富,里头也有很多医术文献,然后准我随时进去参阅资料,我当然雀跃不已,一大早我就迫不及待问了冰糖道路,便一个人往冰糖指的西边行去。
可是越走我越犯嘀咕,怎么感觉在这个方向上的园子不像应该威严肃穆的藏书阁,而更像是迤逦馨香的后宫内院呢?我绕着绕着,越觉蹊跷,想回头却发觉连回去的路都找不着了,大冷天的路上又没遇见一个宫女太监,没办法,我只好往边上一座庭院走过去。
“影流居”我抬头看了看这院子的名字,居然是一个很富诗情画意的地方,里头种了好些花草,还有一些开着大朵红花的树木……呃……不对劲!冬天哪里来的开红花的大树?我走进细看,原来是青翠的两个大柏树,上头挂着好多红色的剪纸,剪的很是精美。
我好奇的捻了一张细看,流云的花边里头,好像是一张人脸的侧影,额头饱满鼻梁秀挺,双唇微翘,曲线极其优美,给我一种仿佛在哪里见过的熟悉感。我抬头看其他的,虽然边上的花纹不尽相同,但是每一张剪纸的中心位置,都是这张人脸的侧影。
同样的一张脸!
这人的剪纸手艺是绝顶的,虽然都是同样的一张脸,但是或娇或嗔,或喜或怒,张张剪纸的表情没有相同,俱是十分灵动俊秀,像是面前真正有这样的一个妙人,生动活泼的站在面前。
难怪叫“影流居”,一个影儿都能剪的如此细致入微,这些应该出自一个感情细腻的女子之手,大概是连晟的某位妃子吧,这是她居住的院子?
“是谁?”一个姑姑拉开了房门,却见到一个陌生人,有些疑惑的歪了歪脑袋,打量我几眼,见我不过是普通的白色素衣,丝带扎发,不由喝道:“大胆!不知道念妃娘娘的剪影,除了皇上是谁都不能碰的么?”
“呃……”我看看手里捏着的两张剪影,有些尴尬的立在当场。宫里的规矩,说实际的我并不是太懂,连晟也没特别交代我要去学,含雪苑更是从来没有外人来过,所以……
“小环!不得无礼!远来是客,请她进来吧!”房间里头一声温柔轻斥,那名叫小环的丫头有些不甘的瞄我两眼,冷淡道:“请进!”
既来之则安之,顺便还能问问路,我点点头,随她进了房内,环顾四周,各种摆设都有些质朴,物件都是白色居多。我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这香味我经常能在连晟身上闻到。看来连晟经常过来她这里呢!念妃应该是很受宠爱的。
小环撩了帘子,示意我进内屋,我善意的点了点头,迈步进去,只见那铺着白色毛皮的榻上,端端坐着一名贵妇。
“问念妃娘娘安!”我福了福身子。
“姑娘多礼,请坐吧!”她指了指近前的一张软椅,我大方的过去坐下,抬头看她。她三十上下的年纪,肤色赛雪,保养得宜,有些微胖却更显得雍容,她穿的是白色的织锦棉袍,肩上裹着一块雪白皮毛的坎肩,更映的她肌肤细腻,难怪能的连晟宠爱。
我注意到榻上放着的一张小案几,右手边放了一把精致的小剪,左手边是一张刚完成一半的剪影,几上、榻上、地上落的点点碎屑还没收拾,像红色雪花般撒落一地,我知道她方才是在剪纸。
“希望没有打扰到念妃娘娘!”我有些歉意道,都是冰糖指的好方向,不过她也是不熟悉宫里的半吊子,也不好过于怪她。
“不会,我正觉得冷清呢,你是叫刘西泠吧!”念妃笑笑道。
“娘娘怎么知道的?”我有些吃惊。
“宫里现在最热门的话题便是你了,丝带束发,喜穿白衣,衣衫单薄却不畏寒,能在宫里自由行走,连面对皇上都不拘礼的女子!”念妃掩嘴轻笑,继续道:“太特别,只看一眼就知道是你。”
难怪小环对我很无礼,大概是错怪我得宠,为自己主子鸣不平,我回应道,“娘娘更是特别,真是一双巧手,难怪皇上喜欢娘娘呢!”夸奖夸奖她总不会过于怪罪我的误闯吧!
“人人都道皇上宠我,却不知道皇上宠的,只是我剪出来的这个影儿!”念妃捻起小几上的剪影,摇头叹息,向人倾诉心事,不知道是谦虚还是无奈!
“影儿也是娘娘剪出来的不是?即便娘娘鬼斧神工,将这个影儿都注入了生命!可那毕竟只是个影儿!”我安慰道,后宫的女人,其实并不如外界想象的那般光鲜!
“给影子注入生命……影儿!”念妃忽然有些失神,喃喃念叨,“可偏偏活人总也比不过一个影儿!”
我不说话了,不动声色的看着念妃,她似乎对我这个才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说的太多了!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知姑娘怎么会来这里?”她终于回神,没话找话道。
我一脸无辜的看她道:“我刚进这宫里,对里头的路也不熟,本来打算随便逛逛的,没想到走着走着就回不去了,娘娘知道含雪苑怎么走么?”对不熟悉的人还是防备些好。
“原来是迷路!我呆会让小环带你过去!”她轻轻一笑,非常温柔而且善意道:“我有个女儿,也常常迷路,经常得兴师动众的一通好找,连皇上都总被惊动!”
念妃一脸的浓浓母爱,让我想到自己的娘亲,不禁有些动容,柔柔一笑道:“她肯定十分可爱,娘娘好福气!”
念妃本来也是笑的,见了我的笑却忽然面露疑惑,转而流露出一些惊愕,仔仔细细的研究我的脸,又眯着眼看看自己手里的那张剪影,摇头有些不可置信道:
“像!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