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空释引我越过大厅,进了一间书房。韩均正坐在书桌后,五十多岁的人精神倒比小伙子更加烁然,这节骨眼上他倒自在,端着一本《春秋》品评不已,见我进来才慢慢放下了书,含笑抚掌道:“果然是你,倒是有些胆识。”他不以臣礼拜见我这个公主,用这种微妙的变化来提醒我,这里他才说了算。
“是我,素知将军为人光明磊落,我自然欣然赴约。”我淡然朝他点头,不管怎样,他的品行值得尊重。
“呵呵……不怕来了就回不去了?”他笑得爽朗,却语带威胁。
“我没打算回去,没打算就这么回去……要走,我也要提将军的项上人头一起走。”我说的笃定,韩均凝滞了一瞬,复又哈哈大笑,只当我是玩笑。韩空释的眼神却变了,他素来了解我,定然有了万全的准备。
“韩将军,咱们不论时事,只论交情,我素来仰慕将军,你既有报国建功的豪情万丈,又有忠贞不渝的真情真性,更难得的是你一生刚直不阿,只求问心无愧的气魄,让你成为了万千英雄豪杰的楷模和典范……”
“公主,你这是在干什么?”韩均不再哈哈大笑,脸色肃然。
“我在救将军。”我回答得坦然。
“救?……我记得你刚刚还威胁要杀我。”
“我正打算这样救将军,不仅要救将军,还要救这个城里的无辜百姓,救跟随将军的忠心部署,救将军唯一的血脉……你最爱的女人拼了性命给你留下的儿子。”
“闭嘴!”韩均拍案而起,对我怒目而视,仿佛被撩了胡须的疯虎。
“将军的夫人是连晟杀的?”我直呼连晟名讳,韩均有些讶异却不表露。
“是他……他亲口承认的,当年为了让我忠心于他,不与白太尉等人为伍,于是害死月娘嫁祸给白家,让我再无异心。想我三十余年,一颗赤胆忠心,将命都交给了他……他居然是杀死我夫人的凶手。”
“所以将军杀了他?”
韩均并不说话,一脸讳莫如深。
“将军难道忘了,他是君,你是臣,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
“我……没忘!可不该是月娘,她何辜?”韩均悲痛异常……是怎样浓烈的爱,生死别离三十余年,仍然情深似海,让一向光明磊落的韩均,临老不惜背上一个谋逆弑君的罪名。
“月娘若地下有知,定然会痛斥将军无情无义,羞与为伍。”
“无情无义?”韩均有些烦躁,他不明白我到底想做什么。
“是,暂不论连晟手段,正是由于月娘之死,三十余年来连晟才能对将军推心置腹,不曾有丝毫怀疑猜忌。将军自知,你这等刚直不阿的真性情,若没有连晟信任,只怕会沦为斗争的牺牲品,成为荒郊**黄土一坯。”
“够了!你要告诉我……月娘死的值得?”韩均拍案,眼睛血红。
“不,没有人的死是值得的,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将军无义在于毁君臣之谊,将军无情在于有负月娘遗愿,无视月娘一番深情。月娘得将军如此深爱,应是一个识大体明大义的奇女子,昔年月娘不肯下嫁,是为了保将军一世英名,可见她珍视你的名声甚于自己的终生幸福,更知你懂你,希望你驰骋疆场保家卫国的雄心壮志得以伸展,成就一世威名……她若地下有知,见将军今日为她而毁了一世英名,将万千无辜百姓和忠诚部下陷于死地,将苦命的孩儿也拖进这万丈深渊……她的英灵如何安息?”
我激动的痛斥,韩均边听边端起书,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我却知道他的眼里没有书,内心已经翻起惊天浪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