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泠……”韩空释蹲在我身边,他被烧伤的狰狞面孔在张牙舞爪的火把下显得扭曲邪魅。
“空释,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韩均试图拉走韩空释。
“不,爹,西泠不对劲。”
“没时间管她了,太子和归德王马上就要来了,走!”
“不……”
“空释,你走吧。”我轻声对韩空释道。
“西泠!”
“有些事情我们必须做,你说的对,所以你必须走,我也必须……和你恩断义绝,此后再相见,不是你死就我亡。”我盯着连晟被鲜血染的艳红的脸,淡然对韩空释说。
后来一切渐渐归于平静,火把没有了,只剩御书房角落里一盏微弱的宫灯……灯光暗淡飘忽,一如很久很久以前的当年,哥哥揉乱我的头发,得意至极的告诉我他的收服计划,将我的自尊和信心打击的破碎不堪,还趾高气昂的宣布——他要保护我。
我当时只是觉得荒谬。
那天夜里也是这样一个黑洞洞,没有月光的夜晚,只有一盏宫灯昏昏沉沉陪伴了我一夜,还有他熟睡的,毫无防备的脸,仿佛一个孩子终于得到了心爱的玩具,嘴角微微勾起的满足轻笑……一如现在他脸上永远凝结的表情,安详而舒展。
我仔细的将他脸上擦干净,轻轻抚摸着他轮廓分明的线条,他老了……十多年前第一次见他,我赞叹时光对他的优待,四十岁的人,平添的只是成熟的威仪,丝毫不显苍老,现在……他老了,鬓角的白丝怎么藏也藏不掉,眼角的纹路和额头上几道深沉的刻痕,都在告诉我……原来哥哥,也是会老的。
而且,我一直以为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男人,我的哥哥……也是会死的。
他死了……
我怀抱着他渐渐失去温度的身躯,像是拥抱一个新生的稚儿,这种感觉是如此的新奇,以至于我体会不到变得绵稠的心痛……哥哥,我的亲人,他始终在我身边,用他自己的方式来表达他对我深沉内敛的感情,即使他方法直接,让我觉得他残酷无情,他的爱护换来的只是我的毫不在乎,他仍然不吝啬的一直付出……
是我不知感恩,我诅咒了他,诅咒他不得好死……可谁知道呢?为什么呢?他怎么就真的不得好死了?
莫名其妙,我已经是一个被封印了能力的神女,却在无意中对他的命运作出了神秘莫测却又准确到令人想大哭一场的完美预告。
“妈妈,父皇架崩了。”生儿回来了,试图掰开我的手,一边的和风也来帮忙。
“走开!”我喝退他们。
“妈妈,父皇死了,你放手让他走好……你手上还有伤,让秋林帮你处理一下。”生儿继续劝我。
“不疼,真的不疼,一点感觉都没有……你们去哪里了?和风,你去哪里了?生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是你们刻意的纵容吗?还是你们的合谋……为什么杀他?为了皇位,仅仅为了那张金子打造的椅子?”我喃喃的问,并不期待他们解释。
他们也无话可说。
“我想要相信你们的,最后一次试图相信你们,可是你们亲手打碎了我唯一还愿意去相信的理由——我以为你们还有感情……原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对他们如是说……此后的很多年,我再也没有开口和他们说过任何一句话。
连羲式的沉默,原来并不仅仅是悲哀,更是一种缅怀……对于某些已经失去的珍贵来说,沉默,恰恰是最完整最优美的一种凭吊和祭奠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