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排了三里长,除了皇帝连晟和他的皇后纳兰倾城抱着四岁的十三皇子在城楼上送别之外,其他几个皇子都被早一步软禁了。
拓拨木野这次并没有大胆的随着迎亲使节队伍摸上元安,所以一路都算太平,除了时常停下接受所过之处百姓官员的慰问和送别,其他时间都在赶路。这五年,我参政议政,做了很多漂亮的业绩,这个长公主已经在百姓和官员心中名正言顺,地位真正尊崇了。
规模庞大的送亲队伍一路行进,用了大约二十天时间才到西关。
“臣等参见无忧长公主!”守城的李执将军带着部下在内城门迎接,我赶紧下了软轿,飞奔过去将李执将军扶了起来,连称不敢,有劳!
我将在西关等待三天,等西凉国庞大的迎亲仪仗队来接我,这三天时间,我的任务是犒赏三军,替皇上皇后和皇子公主们表达他们对将士们的感谢。随行来的歌舞班子与军民同乐,三天来算是过了一个十分放松的假期。
若不是被眼前人挡住去路,我将会一直在脸上保持着愉快的心情。
“丫头,你为什么要来?”大哥已经升为二品镇军大将军,在西关的职位只在李执之下。
“为家为国……”他问了一个他曾经问过的问题,我的答案仍然是同一个。
大哥摇头道:“我不信!”
我失笑:“以前我说假话你信了,现在我说的是真话,你倒不信了……”
大哥仍旧习惯性的摇头道:“我还是不信!”
我的脸冷了下来,卸下了愉快的伪装,眯眼看着大哥道:“的确,两次和亲,都是同一个理由……要他的命,灭他的国,也的确算是为咱们的家,为咱们的国了。”
“可是你不该自己来……丫头,我们已经打的他们喘不过气了,再过不久就能为你报仇,傻丫头,你怎么这么傻?”
“他亲手给我的一切,我将亲自奉还!”
大哥还待要开口,我忽然笑着拉他的手撒娇:“大哥,我听说西关荒漠的景色十分恢宏,我想看一看,快日落了,你能带我去看日落么?”说完,不由他分说,我拉着他的手便走。
与大哥同乘一匹马,奔驰十多里地,便到了闻名的呼尔伦大沙漠的边缘地带。
看惯了江南温婉秀致景色的我,第一次见到黄沙接天漫地,无边无垠的美景,胸臆之间有一股豪气干云冲天而起。站在落日余晖映照的天地之间,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原来是这么渺小,我所拥有的喜怒哀乐,不过是大自然里、这片沙漠里的黄沙一粒而已!
我忽然想象,在遥远,漫长的沙漠的那头,会不会有我最亲最爱的人在微笑守候……
我却在这头,望断天涯路……
“我来啦……你们好吗?”我忽然大声吼叫……在这空旷无疆的地方,在这博大迤逦的地方,在这个荒凉寂寞的地方,我流下了已经阔别五年的泪水,将压抑在心里的牵挂,大声呐喊宣泄而出。
母亲……你好吗?
子虚……你好吗?
西泠……那个曾经纯真善良的女孩……你好吗?
忽然,我透过泪水涟涟,看到了一副奇景……无数林立的建筑、喧闹的人群,在半空中栩栩如生。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色,半空中出现的房子,是白色圆顶的穹盖,人群穿着白色的衣服蒙着脸在往来穿梭,一条繁华街道的最末端,我忽然见到一个熟悉的,仿佛穿越千年、令我心伤思念、泛滥成灾的背影……
“子虚……”我忽然大叫,不可置信。
那个背景仿佛听到我的呐喊,转身……他温润如玉的脸却慢慢在半空融化,变成了苍白如雪的面庞,他的唇角噙着一抹满足的微笑,他的眼神还是那样澄澈透明,温柔如水。
“子虚……是你吗?”我双手掩嘴,捂住了呜咽,缓缓滑跪在地。
“丫头,那不是真的。”大哥上前扶着我,想要解释。
我一脸不可置信的摇晃着大哥的胳膊,激动的仿佛拥抱了整个世界:“那是天国……那是天国……你看到了吗?子虚在叫我,他来接我了。”
“不是,不是,那只是海市蜃楼!”
“呵呵……你最爱骗我了,那是天国!”我笑着看一眼那令人心疼的苍白,在半空中飘摇不定,子虚本来就有半仙一样的缥缈,现在在半空,更是像要随风而去……然后,不要……子虚的脸随着繁华的街道一起消散了……
“不要!子虚……你等我!”我推开大哥,奔向停在一边的马匹,翻身上马,不顾大哥的吼叫追逐,我策马狂奔……
子虚,不要走!这五年来,你从未入梦。你连在梦里都不愿意给我一些曾经只属于我的温柔,你明澈纯净的眼,难道再也不愿意让我的身影留驻,等我,等我,再看我一眼,哪怕一眼也好!
你别走,哪怕再让我多看你一眼也好!
追逐呼喊的大哥,被马蹄扬起的滚滚黄沙卷走……消失不见!半空中子虚也已经转过了身子,调离了他温润的目光,隐进了那些拥有木呐表情的人潮……最后消散成模糊的飘动不停的一团。天地之间,除了一道淡淡的落日余晖,除了不断像远处蔓延的黄沙,除了一个追逐时光的倔强孩子,只剩下夹带沙粒匆匆而过、只顾瞧热闹的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