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连羲在旁边,我一路没有任何阻碍,进了白源真的房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险些将我冲晕……
我忍住胃部的翻涌和心里的难受,想上前确定一下——若是还有一丝气息,我也要想法子将她救回来,她纵然千般万般错,也罪不致死!
还有……孩子!
可是入眼的一幕,让我绝望!
地上,是两大滩的猩红血迹,一滩在床边,中间脱出一条长长的血迹延伸至梳妆台下……白源真就歪倒在梳妆台下,地下又是一滩血……
满地的鲜血,流的太多,想保留任何一丝生机,只是奢谈……
致命伤……是白源真小腹上插着的剑,我认得,是刚才她误伤连羲的那把!
插在小腹上!
孩子……先死!
我傻傻呆立当场,她如此恨连羲么?爱的浓,恨的更烈,竟然要先刺死他的孩子!那孩子也是她自己的啊!
“是谁第一个发现的?”伍公公也来了,他是连羲的心腹太监,所以很清楚主子不喜欢开口的脾气,特别是遇到血腥之事,连羲更是没有说话的心情……遂冷冷问在房间外跪了一地的侍卫。
几个侍卫抬头,诚惶诚恐的指了指连羲背后……我扭头……
见到了无夜!
他没有穿黑衣,只一身侍卫统领打扮,满身的血迹,从连羲背后闪身而出……
是无夜第一个发现的?他……
连羲面无表情的转身看他,我则是一脸惊惧……白源真可能不是自杀!因为无夜有杀人的动机,他曾经充满恨意的扬言要杀死这个白家女人……我只是不敢相信,无夜仍然还有良善,他没有这么残忍!
孩子是无辜的阿!
太子妃有孕的事情,在方才那场纠纷里,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无夜摸摸鼻子,有些无奈的解释道:“我听两个弟兄说这里出了事情,我怕她有事……”无夜指指我,坦然道,“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谁知道发现太子妃已经双手握柄,剑插入腹……”
“当时就没救了?”伍公公问。
无夜摇头道:“我发现时就喊人了,当时还有一口气,倒在床边……我叫醒了她,她不让我碰她……自己硬撑着爬到梳妆台,让我扶她拿了一个东西,这才咽了气!”
半晌,连羲仍然面无表情、仍然没有开口说一个字、仍然是一贯的沉默,甚至有些绝情的淡漠……我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感受不到他身上的任何一点哀伤,只有沉默!
伍公公接口问无夜:“她没说什么?”
“一直喊一个字!”无夜顿了顿,盯着连羲的眼,说出那个字:“爷……”
我一脸哀戚……连羲却仍旧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爷……”白源真临死的呼唤,也没激起他眼里的一丝波澜,没有哀伤,没有愤怒,没有痛苦,没有……什么都没有,空空的!仿佛死的人是世界另一边的、从来没有见过、从来没有听过、甚至不知道曾经存在过的——陌生人!
是陌生人,而不是结发七年,怀了自己骨肉的妻!我有些心疼的、哀伤的盯着已经死了的白源真,值得么?为这样无情的、不爱自己的男人自杀!
她临死也要拿一样东西?
我趋前几步,果然白源真的右手握成拳,紧紧的攥着一样东西,我故意指挥连羲:“掰开看看!”
连羲上前漠然的一根一根手指掰开白源真的手,“嗑!”一样东西从她的手里掉落在了梳妆台上,弹了一下又落在了地上的血泊中。
这是一只小小的四角妆盒,中间镶嵌粉红牡丹的烤制瓷画,金色缠曲线条装饰映着黄昏残阳,将晕光的反射过来,不闪亮,却极其刺眼!
里面装着的,是香……
我再也不想和连羲多说一句话……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和无夜离开了太子府,心里空荡荡的。
一路都是伍公公在忙活,连羲从头到尾也没有开口,没有哼出任何一个音节……他只会用这种清寂的沉默来表达他的一切感情……
他说过:有些事,令他不想说话,有些人,让他没有开口的心情!……他静静的、用沉默的目送我离开白源真的房间……离开‘追梦园’……离开九曲游廊……
我和无夜,同样沉默着……离开太子府!
连羲和连阡一样,他们那是连家男人,不爱,不为所动!
连羲不爱白源真,真不爱,从来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心动……因为不爱……所以死了……也不会悲伤,只是血腥和死亡令他失去了开口的心情!
这种沉默,是一种绝对的空洞,找不到本应该存在的哀伤……更多的是心死!他应该在头疼要怎样向白家的人交代吧!
也可能,为这场布置的如同自杀一样的‘谋杀’,而感到更深一层的心死……他的感情,正被一种毫无温情的、冰冷的‘阴谋’毒药侵蚀……所以他不想开口!
白源真不是自杀!
白源真并不是大奸大恶的人,罪不至死。她的性子,也没有那种勇气自杀……而且是选择剑插入腹这种惨烈而且痛苦的死法!
她只是爱连羲爱的太深!恨,也深!恨,只是恨那些夺走连羲注意力的狐狸精,恨……我!她是白家女人,从来不恨不肯给爱的男人,她不恨连羲……所以临死也要抓着给了她一个月幸福梦幻的‘香’!
所以,她爱连羲,不会用剑**自己的小腹,不会先杀了连羲的孩子!
所以,她不是……
“白家那丫头,不是自杀的!”无夜穿回了一身黑,天也黑了,这一身黑,倒是很适合他。
我沉默着,木然的继续往前走!
无夜上前,拉住我的胳膊让我面对他,担忧道:“西泠,你这个样子,让我很担心!”
我看也不看他,推开他的手,转身继续往前走,他在身后大嚷,“你要判我死刑,难道不宣判,也不听一下我的辩解么?”
“不必了!”我淡淡道,没停留,还是继续往前走!
“西泠……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我连一个无辜的孩子都不会放过?”他在我背后,更远的地方嚎叫……
我的步子没有停,将无夜……遗留在了渐沉渐近的黑暗中……他总是适合黑暗的,也总会和黑暗融为一体的,他,不属于任何一丝光明。
我又何必将他拉进光线里,让他灰飞烟灭……
我呢?我属于哪里?
我所过之处,生命和幸福,总是被‘阴谋’的毒药熏的枯萎……
——下摘《西风札记·白家女人》
白源真比我想象的更爱连羲,她在遭遇刺客,剑插入腹先要了孩子命的时候,立刻联想到另外两个白家女人的遭遇,就知道是谁主谋了……阴谋黑手,只是要她孩子——皇长孙的性命!
为了拔除白家!
同时用他残忍的手法,为了教我认清‘善良’导致的‘残酷’!
所以白源真除了呼唤“爷……”,其他一个字都没有说!她爱连羲,不能告诉他真相。她不想连羲去追查,这会令他惹祸上身。可是她不知道,即便她说出了委屈,连羲也不会为了她去追查任何事情!
连羲,早已经选择了冰冷、空洞的……沉默,来消极抵抗任何令他伤心的不公正与伤害!
死了……倒也是一种幸福!
白源真是个聪明的女人,可惜陷入了爱,临死还动用了一个女人全部的智慧来欺骗自己——连羲是爱她的!一个月的幸福,一个月的欢愉……那盒香,成全了她全部关于‘爱情’的梦想!
她抱着幸福一起死了……我注意了她的眼睛,闭着的!
没有怨言,没有……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