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点头,不再说话。的确,我任何一点的温柔,都是对他的一种折磨!
南归倚靠在我肩上缓缓回忆道:“小时候,我很顽皮,成天坐不住在宫里四处疯玩,所以能够给‘意外’制造更多出现在我身边的机会……从树上掉下来!落水!或者走路被假山上脱落的石块砸中!食物中毒是最常见的……每一次我侥幸躲过‘意外’,我的母亲都害怕的无以复加,却只能抱着我直哭……我还记得她似乎永远流不尽的泪水,颤抖无力的手臂,温暖的喘息着的怀抱,她身上的令人迷醉的香味,还有她唤我烈儿……烈儿……那种幸福的、却又充满怜惜和疼痛的神情。我知道她的担心什么?因为我大哥、四哥、七哥,就是因为这一类‘意外’而离开我,去了另外的一个没有痛苦和伤害的世界!”
“南归!”我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背,他翻腕,紧紧的握住我的手,似乎在寻找上面的力量。
“你的手还是这么凉!很舒服!让我说完好么?这些话,我憋了好多年了,找不到一个可以说的人!”他深吸一口气,语带哀求。
“嗯,我在听!”
“所以我后来很听话了,不再顽皮!七岁那年,我和哥哥们在‘求知堂’听老师讲课,来了一个小太监将二哥、五哥叫走,说父皇诏他们……我也好几天没见到父皇了,很想他,也悄悄的跟在后头去了,谁知道刚走没多远,‘求知堂’就坍塌了……”
南归陷入了恐怖的回忆,握着我的手收紧,有些疼,我忍着痛听他继续说道,“三哥、六哥、十哥,连同老师都被压在了下面……他们压在了沉重的废墟瓦砾下面……六哥还答应过我,下了课教我骑马的,可是等侍卫把他挖出来的时候,他的身子断成了两截,他再也起不来了……不论我怎么叫他:六哥……六哥……他都不理会我,他不肯起来!……他食言了,他说过下了课要教我骑马的……他是哥哥,怎么能食言呢?我不想让他离开我……不要!”
南归无声流着泪,泪珠滑落滴在我的腿上,很烫人……我只能抱着他的脑袋,轻轻抚摸他的背,却不知要怎么安慰他,此刻一切语言都是无力的……七岁的孩子,还是懵懂天真的时候,亲眼目睹自己的哥哥死在自己面前,死状凄惨……叫他如何去面对宫廷斗争的这些冷血的残酷!
“皇奶奶为这件事情才生了重病,所以我的母亲为了让她早点好起来,就剃掉了头发走了……父皇将我交给白贵妃抚养,让同二哥和五哥在一起!虽然哥哥对我很好,可是我还是很想念我的母亲……母亲临走的时候交代我一定忘记她,要孝顺白母妃,要同哥哥们好好相处,交代我哥哥们吃什么我吃什么,哥哥们做什么我做什么,哥哥们去哪里我也要跟着去哪里……我很听话的,一直按照母亲说的话去做,我以为是因为我不听话母亲才不要我的,那么我如果听话了,她就会回来,回来抱着我,再次温柔的喊我烈儿……烈儿……但是她再也没有回来过!”
“你什么时候起名叫南归的?”我握紧南归的手,问道。
“三年前,五哥告诉我的,他说我母亲已经出家了……我去问父皇,父皇禁不住我的哀求指给我方向,我就一路找来了南山,可是母亲一直不肯见我!”
“南归,你母亲是爱你的!只是她不得不选择另一种爱你的方式……”我抱着他,安慰着这个受伤的孩子。
“西泠,我知道的,我也爱她,所以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来找她,指望她能够见我一面……可是自从我知道母亲出家的真相之后,停息了四年的‘意外’再次出现,我险些丧命……我毫无办法,只能装疯卖傻、**喝酒、极度的颓废、放纵自己才得以生存……我要生存下来,我要拯救我的母亲……可是我根本没有抗衡的力量,我一筹莫展,你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煎熬?”他的神情痛苦……
“嗯,我虽不能真正体会,却能理解那一种感受!”我安慰南归道。
南归瞬间盯紧了我,双眼闪闪发亮,蓦然喝道:“你不要这样,用这种该死的温柔来软化我……遇见你,是我唯一的机会,你懂吗?我终于想到了一个方法,能够让我的母亲回到我身边!你明白吗?你是唯一的机会……”
我点头道:“我知道,得到天下、得到权势……最直接的方法,得到‘神女’的帮助!”
南归呆愣了片刻,看怪物一样的看我半天,见我的目光仍是一片坦然,激动道:“你知道,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喝下那碗药?”
“你是我的朋友!”我叹息。
他忽然伸手抱住我,闷闷哭道:“对不起!我不想利用你的,我一直在挣扎,你这么善良,我不想伤害你……给你加上一道伤口,就仿佛在我的母亲身上增添一记伤痕!我不想的……可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神女么?”我微笑叹息道:“神女的荣耀,已经不属于我了……”
“不,并不仅仅是因为神女,而是牵涉一个更大的秘密,只有少数几个皇族和机要大臣才知道的秘密!”他神秘兮兮的吊我胃口。
“是什么?”
“一支签……第五十四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