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扬钟音在山谷间回荡。
这是吃饭的钟音。
萧寒打开门,南宫城这会也打开了门,同一排其他房间的门也在这一刻同时打开。
昨天他们来时已经有些晚了,也没见着其他屋子里的人,这会清晨第一刻钟声唤开所有门户,也能看得清楚其他人了。
打开的房门里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
大家注意到又新来了两人,都将目光看了过来。
不过见萧寒和南宫城两人都是陌生人,也没什么人给予多好的脸色,甚至因为他们两人的到来,又添了两个直接的竞争者,更有人投来了一双恶目。
萧寒和南宫城两人并没理会,这些人大多也只是看看,并没人上前挑衅。
第五号房门里走出来的是个十五岁少年,看向他们时便投来了一双刀目,乜斜的少年眉头经过修剪,细得像是一条刀纹,光光的头顶上只蓄着一撮孩童长发,织了个小鞭子,很有几分桀骜不驯。
“又来了两个无用的废物。”
十五少年冷冷一笑,就默然向前走了。
南宫城差点气得炸毛。
萧寒没心思挑事,所以也没多理会。
同行其他人见少年,无不生出厌弃目光,俨然这少年的乖张性格不仅仅只是得罪了萧寒和南宫城,甚至其他人也都对他极是不喜得很。
“容得这小妖人嚣张一会,等招试开始,第一个便用拳头打倒他。”
手执青山绿叶扇的男子手中折扇散开,扇了扇,事实上现在已经到了中秋时节,气温已然下降,不再似盛夏那般炎热,这人的动作更像是多余的装酷。
不过萧寒和南宫城两人都没取讽他的意思。
两人走过他身边,也并没有打算招理这人。
不想这人却是主动与他两人说上话。
“在下白维书,观两位面相善润,气宇不常,应也不是普通寻常人,不知两位是出自八大在家哪两家?”
萧寒和南宫城两人见他说话间还作揖行了一个浅礼,不好不理,只得停下来,同是双手互叠搭前,略微低首以回揖礼。
“我叫萧寒。无门无家。”
“我叫南宫城。有家,小家。”
奉谈笑了笑,说道:“萧家和南宫家确实没听说过。”
萧寒听他话倒是不觉生气,他在不意自己的姓氏名誉。
不过南宫城心里倒是有些不悦,南宫家不算大家,但有两位超级牛人镇着,似乎也不应该算无名小家,被人这般无视,的确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得很。
萧寒仔细看了他一眼,说道:“咱们已经晚了。”
几人这才反应过来。
刚才一翻说话介绍,他们已经落在了人群最后,这会四周也就仅有他三人,其余人早已走向第五重山膳堂。
南宫城脸色不悦,走在最前。
萧寒随后。
白维书青面书生模样,脸上善润笑意不减,不知是看不出南宫城脸上有气,还是看见了也不在意,总之看上去微润春面的脸上,虽是与人和蔼,但似乎并没有多少热情意思。
简单两句介绍后,他也没再和萧寒两人说话。
第五重山的膳堂很大,宽足百丈,有不少弟子御剑行空而来,落在前头广场上,男的着青衫道衣玉树临风,俊逸潇度,女的青纱绵绵,姿影翩跹,好不曼妙。
看着就叫人不禁心生羡慕。
门派还是有门派的好处。
不过萧寒他们吃饭的地方非常小。
只是大膳堂边上的一间小厅,左右不过十来步宽度,里面有八张桌子,每张桌子四个凳子。
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太昊门从九州大地挑选出来的,除了萧寒和南宫城两人,其他人几乎都不认识。
进屋后白维书并没有与萧寒和南宫城两人同坐一张。
这家伙竟然坐到了先前骂人的那十五岁少年身边,与那少年攀谈起来,二人说话声音并没掩藏,又在这窄小屋子里,自然也是能够听得见的。
“一个叫萧寒,一个叫南宫城,姓萧的不是什么大家,八大家族没一个姓萧的,那南宫似乎也不是什么大家。”
白维书向少年汇报着他打听到的情报。
萧寒和南宫城两人对望一眼,不禁意外。
“不小心给狗啃了一口。”南宫城触怒谩骂一声,声音也不掩藏。
然后端着大盒饭,本是想挑一张没人坐的桌,结果这里面只有八张桌子,先前来人都已经坐好了位置,再没什么空桌。
萧寒左右顾了顾,就近在身边一单身男子旁边坐了下来。
男子只是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制止他们,虽说大家并不认识,但八张桌子需要坐下三十二个人,自然每一张桌子上得有四个位置。
南宫城刚刚坐下。
前头那少年已经与白维书两人站了起来,然后径直向萧寒他们这桌走过来。
萧寒放下手中盒饭后,漠然看着少年。
南宫城脸上傲气极重,本是刚刚坐下,见那二人走过来,他便又站了起来。
“是你在骂人?”少年走过来说道。
南宫城自然不会任了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把自己的火焰压下去,哽着嗓子说道:“还就是小爷骂你了,怎么地,不服气?”
“服气,反正你没骂我,你骂他是狗也好,是畜生也罢跟我没关系,我只是问你一句话,你骂他时有没有连带着也想骂我。”少年脸上并无恶相,反是挤出些许笑容,但这笑容中多是讽意和轻蔑。
“谁当狗了,他便骂的是谁,谁没当狗,他自然也不骂谁。”萧寒担心南宫城这家伙压不住少爷脾气,要是真在这里暴发可不见得是好事。
哪怕南宫轻柔很强大,但这里毕竟是太昊门。
“哼!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与你说话了吗?你站出来抗?莫不是你也想死在我的拳头下?不要脸的东西,还没见过这般贱的人,竟是愿意把脸凑过来,让他人践踏。”少年冷冷将目光看向萧寒,尽显嘲弄。
白维书虽是多有不愉,不过他不是八大家族,但他深深知道眼前这少年的身份,所以他虽是多有薄怨,但也只是暗中忍受。
坐在萧寒同桌,与萧寒为对面的同坐男子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对面,仔细品了品萧寒的样貌。
对面的男子应该已经不算得少年了,20左右的年龄,可以以青年相称,看上去普普通通,并不显得有多帅气,样貌也不出众,唯一的一点好处就是看着不糟心,不因为太帅而遭人嫉妒,也不因为太丑而遭人鄙视,淡然的气质里,浸透着一点点底蕴和涵养,还有那么一点点八面不动的镇定。
“澄清几点。”
萧寒不急不怒,不卑不亢,站起来说。
“第一,我不是东西,你是不是东西就不知道了,我也没兴趣知道。”
“第二,他是我好朋友,你欺他便是欺我,所以我不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算是师出有名,所以不算不要脸的往上凑,倒是你,如果没骂你,你自己往上凑,那就是你自己犯贱……别发火,小爷话还没说完。”
“第三,我的脸在我脸上,不在地上,至于你有没有资格践踏,至少我不认为有。如果有,我会在你脚底板上捅几个窟窿,让你把臭脚挪开。”
“第四,这个人先前主动与我们示好,转脸便是出卖我们。所以他是属狗的,那么他就一定是狗,你要和他在一起,我阻止不了,但你也阻止不了我们骂人。”
“第五,你应该懂得尊重人,如果你不懂得,那就回去让你妈教你。”
“第六,不要以为自己小就无法无天,小爷从来不在乎别人说我以大欺小。”
“第七,小爷胆子不大,但也不小。”
说得很慢,所以声音很响,也足够让人听清楚任何一个字。
既是听得清楚,自然也能明白他最后一句话羞人的意思。
面前少年挤着眼角,扯着嘴角,攥起拳头,怒从心起而由面发,愤怒之下,拳头外层撞出一圈圈气纹,纹路波动,似乎就要一拳轰过来。
“第八,不算澄清,只是提醒你,这里是在太昊门。还有,在你身后,有两位弟子正看着你,如果你无脑甚至无知的选择动手,后果会很糟糕。”
萧寒说完后,不再理会少年,安安静静坐下来。
南宫城这会也安安静静坐了下来,不过对萧寒伸了伸大拇指。
少年咬着嘴唇盯着萧寒,伸出右手,支出食指,直指着萧寒:“老子记住你了,你小心一点。”
萧寒没有看他,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确实有狂傲和无知的年龄,他现在已经20岁,真正的是成年人了,所以再跟一个无知少年斗嘴,当真就显得无知。
少年见萧寒不理,转身怒气盯了一眼身后的两位太昊门弟子,然后气得似乎再没什么胃口,直接出了膳堂。
白维书也在他后步跟了出去,但被少年一声爆喝骂开。
一场本就无谓的争吵在这无谓的气氛里结束。
萧寒并没有觉得自己骂走了一个小孩就多有成就感,注意到对面有双清亮的眼睛盯着自己,他抬起目光也看向对面。
这才仔细将对面坐着的同桌人看清楚。
面肤纯质,如镀了白霜,清眉目秀,捐两着宝石眼睛,如果不是那一撮黝黑的横糊提醒着这是一头雄性牲口的独有特针,萧寒还会在为对面坐着一女子,一副小瓜子脸,怎么看怎么像是吃软饭的家伙。
对方挤眉而笑,笑得有些荡漾。
当然萧寒只是觉得他的笑不自然,并没有冷厌他的意思。
“现在做自我介绍,是不是也会让你们警惕认为我与那人是样的?”对方主动开口打破这饭桌间的沉默。
萧寒仅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倒是南宫城笑着说道:“要真与他们一般见识,那便是自己心眼窄了。我叫南宫城,他叫萧寒,我俩是好朋友。”
“不过你们惹的那人可是不简单。”这人说道:“我叫青田殊。”
“青田,你也是八大家族的?”南宫城好奇问:“那小家伙也是八大家族的人?怎么没见他穿家族衣裳。”
萧寒仔细盯了一眼身前的男子,想不到这人也是八大家族的。
不过他也很释然,太昊门要挑的人,自然是人中龙凤,一般虾米哪里入得太昊门的眼睛。
青田殊仔细看上南宫城一眼,说道:“你姓南宫,莫不是清水湖畔的南宫?”
南宫城笑笑:“比不得青田家族名声响。”
青田殊笑道:“若是如此,倒也不是太需要惧怕那少年了。”
南宫城笑说:“那小屁孩到底是八大家哪一家的?”
“公输。”青田殊说道:“你应该听说过公输家族传闻出了一位妖才吧?十二岁便修练到了三层神望境,现在虽未突破第四层凝息境,但据说他这次参加太昊门的招试后,就会立刻突破到第四层凝息境。”
太昊门的招试规矩是不允许修为超过四层的人参加,最高得是三层,最低必须也得是第三层,且年龄不得大过二十五,唯有这种数据以内的修士,方才是值得培养的人才。当时藏青交‘拜云帖’的时候忘了仔细说明。
“那小屁孩就是那个传闻叫公输骚的小王八蛋?听名字就他妈不雅得很,真以为自己取了个骚字,就骚得很了。”南宫城不掩口。不怕得罪公输家族。
如果是别的家族,他兴许还会多少顾虑一翻,但如果是公输家族……
南宫城把目光看向萧寒,想起萧寒在小雾园里那一剑轰散公输家族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