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洁的样子使晓荷惊叫起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和刘姨同时冲了进来,那人一把抱起简洁冲向了急诊室,简洁紧闭着双眼,额头渗出一层冷汗,脸色蜡黄,剧痛使她几近晕厥。可是,她却努力的保持着仅有的那份感知,因为她又闻到了那种熟悉的特有的薄荷香气,那宽阔的胸膛,那强有力的心跳声,那因奔跑而急促的呼吸声,都使简洁迷醉,曾无数次的在梦中依偎,却又无数次的在梦醒后泪湿衣襟,如今那一直游离在简洁身边的温暖气息,终于真真实实的将简洁包裹。
简洁被轻轻的放在急诊室的抢救床上,所有的检查和治疗都在安静的进行着,可以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一直在低声的指挥着,简洁那紧绷的意识慢慢的涣散开来,疼痛消失的同时,简洁也安然地睡了过去······
简洁好像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很美,美好到简洁都不想醒来,她好想就那样的偎在那宽阔的臂弯里,永远都不再分开。简洁醒来时,已经是躺在办公室里间的床上,晓荷和刘姨守在她的身旁,狭小的空间里,再没有第三个人的影子。
晓荷轻拍简洁的手:“洁,真是要被你吓死了,早听秦子豪说过,你的胃不好,可是,没想到会这么厉害,刚才检查才知道竟然是胃溃疡,需要好好的调理了,不然你知道后果的!刘姨说,你这一天也没有好好吃饭,刚好我又惹你上火,好在输了液,打了止痛针,现在是不是好些了?”简洁在心中轻叹一声,相见不如怀念,也许,自己一直在逃避,在挣扎的就是不想今天这样的遇见。
从踏进同康的那一天,一种熟悉的暖便一直围绕在简洁的身边,那种越过时光的轨迹,扑面而来的心动,使简洁坚信,他回来了,而且近在咫尺!不相见,不代表不思念,正因为情深义重,他才把同康作为礼物送给了自己,尽管是假借金晓荷之手,可是,那每一处细微都明明白白的在诉说着,他对自己至始至终的深爱!
晓荷又问了简洁一遍,见简洁还是失着神,就不再言语,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就轻轻地退了出去。刘姨跟了出去,一会儿就端了一碗皮蛋瘦肉粥进来,扑鼻的香气使简洁胃口大开,接过来大口小口的喝光,还意犹未尽的看着碗底。刘姨轻笑道:“院长,知道你没吃饱,但是医嘱是你只能吃一碗,再忍忍,晚上还是这个粥,到时候你可不要吃腻喽!”边说边接过空碗退了出去:“我就在外面,有事情叫我!”简洁抬起一双泪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唇齿间皮蛋瘦肉粥的浓香还在游荡,简洁的心却碎成片片冰晶,那熟悉的味道使她仿佛重新回到十几年前,那次高热出院后,每天都能喝到吴涛用心熬制的皮蛋瘦肉粥,吴涛曾笑说只要简洁喜欢吃,他愿意为她做一辈子,言语犹在耳,时过已境迁。
简洁将自己缩进被子中,她好想找一个地方藏起来,她好怕一切回到原点,她好怕再面临十几年前那样的局面。
手机提示音响起,是林祈泽的短信:洁,晓荷说你的胃病犯了,用了药,现在好些了吗?简洁怔怔的看着短信,不想理会,却又担心那莽夫再犯犟,于是回了:好多了!林祈泽马上就回道:那就好,你就在晓荷那里好好养病吧!我会按时吃药打胰岛素的!简洁苦笑不得,非得自己倒下林祈泽才会这么听话吗?
简洁倚在床头,将视线投向窗外,冬的萧索已经使这个城市失了活力,灰蒙蒙的天空下,街道冷清,行人稀少,又快到了一年的年终岁尾时,又要老了一岁,心中所感简洁不觉轻轻吟出:“流年似水惹人醉,笑看浮生若梦事,匆匆岁月老风尘,相思惆怅曲离殇。”随着简洁的泪落,外间响起一声若有若无地叹息。
简洁一直都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时而微笑时而泪流,傍晚时分,刘姨果然又送来了皮蛋瘦肉粥,简洁依旧吃的香甜,没想到今生还会再吃到他亲手做的皮蛋粥,简洁曾以为这熟悉的味道只能存在与梦中了。
这一夜是十几年来简洁睡的最香甜的一夜,尽管看不见他的人,但他的气息一直萦绕在简洁的周围,使简洁莫名的安心。
晨起,简洁破天荒地化了淡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少,不一会儿刘姨端进一碗小米粥,简洁尝了尝,微微地皱起眉头,他走了,简洁的心一下子跌进了谷底。尽管惶恐,尽管躲闪,可是,那种暖阳在旁的感觉,使简洁感到踏实温暖,明知不能靠前,明知不会相见,但是心还是隐隐地疼起来。刘姨看着失意的简洁,眼中满是疼惜。
刘姨拿出一些药物,简洁知道都是系统治疗胃溃疡的,用法是写在一张废纸的一角,显然是时间仓促临时写成的,字迹虽然潦草,却难掩它的俊逸挺拔,简洁认得出这是他的笔迹,想来是走的匆忙,却又担心自己所以交代了刘姨。
简洁痴痴地盯着那些字,仿佛又看见他深情的双眸,是什么使他突然回国?又是什么使他突然离去?简洁知道自己不该去想,可是,身不由己,情非得已。
金晓荷来的时候,简洁正站在落地窗前发呆,连晓荷走到身边都没有察觉,简洁的样子使晓荷神情复杂,默默地陪着简洁站了好久,终于还是上前轻轻搂住简洁瘦削的肩膀:“好姐姐,好些了吗?不舒服就别硬撑,去里间躺会儿吧!”简洁转身看见晓荷,眼中一亮,却又立刻躲闪着垂下眼帘:“你来了,我没事了,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吃了药,我会‘遵医嘱’按时服药的!”晓荷尴尬地一笑:“听话就好,溃疡不能大意的!”两人突然的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屋子里瞬间又恢复了寂静。
直到刘姨端着午餐推开房门,两人才慢慢恢复了自如,晓荷拿出一条精致的黑白相间的手织围巾:“天气越来越冷了,这是我赶了好几天才完成的战果,来,戴上我看看,喜欢吗?”边说边给简洁围上,独特的款式使简洁多了一丝的时尚感,简洁被晓荷推到镜子前,看着晓荷眼中的小心翼翼,简洁不忍地拍拍她的手:“好妹妹,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的心中只有感激,感谢一路有你相陪!”晓荷眼中有泪,紧紧地拥住简洁:“好姐姐,我们是姐妹嘛!”镜子中的两人笑着拥在一起,眼中都是泪光浮动。
晓荷陪着简洁一直聊到华灯初上,过往的快乐点滴,而今都是美好难忘的,青春的印记已经远离,可是,人到中年所沉淀积累的沉稳大气,内敛睿智,却是人生的另一种财富。两个聪明优秀的女人,此刻的心中同时浮现出一张棱角分明,英气逼人的男人面孔,不同的是,简洁的心中他始终还是年轻帅气的模样。
晓荷离去时,简洁才惊讶的发现,窗外已洋洋洒洒的飘起雪花,一片静谧中,同康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一片银白中,简洁又想起了那年初雪的夜晚,也是这样安静无风的夜,雪花飞舞中,打雪球的欢声笑语仿佛又回荡在耳边,简洁的眼中泪光盈盈,令人心动的点滴,从来就不曾忘却,它一直鲜活在简洁的心中。
大雪整整下了一夜,一大早简洁就和值班的医生护士们把门前的积雪清扫干净,童心未泯的她在诊所旁边堆起一个大大的雪人,宽宽的肩膀,英气的眉眼,乍一看很像一个人,简洁冲着雪人发了一会儿呆,又亲手推平了它,它只能存在于心中,阳光下会化掉的!
雪化的时候,简洁回了家,林祈泽不在家,家里收拾的窗明几净,冰箱里的胰岛素针剂不在,难道林祈泽又出车了?以林祈泽目前的情况看,只要他按时服药,定时注射,劳逸结合,他的身体还是可以开车的,只是不能熬夜而已。
不到五点,林祈泽就回来了,一进家门发现简洁已经做好了饭菜,很是开心,忙帮着简洁把餐桌摆好。吃饭时,更是主动向简洁汇报了自己的近况,承包林祈泽出租车的那个人,昨天回老家了,据说是家里有些事情要处理,正好也快过年了,于是就跟林祈泽商量,这两个月暂时不包车了,等年后回来再接着干,林祈泽同意了。现在临近年末,好多外地司机都回老家过年了,车子包不出去,特别是这种短期外包的,如今年底活多,林祈泽也乐得自己挣个好钱,就又开始出车了,但是只干白班,晚上不出车。
简洁点头赞许:“只要作息规律,不熬夜,不酗酒不抽烟,按时用药,应该没有大问题的。只是,今年难得我可以放大假,原以为你正好也不用出车,就打算回老家过年,好久没陪爸妈过年了,我想他们了。”林祈泽急忙说:“早就应该回去陪陪爸妈了,这些年你为了我,不能贴心尽孝,我一直不能心安。现在有机会可以多陪陪他们,太好了。我现在的身体不适合走远路,我就不回去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回去多住些日子,让爸妈好好高兴高兴!”
林祈泽眼中的那抹落寞,没有逃过简洁的眼睛,简洁心中不忍,他是知道父母不喜欢他而特意的避开,简洁将手放在林祈泽的手上:“的确是机会难得,如果我没有辞职的话,根本就请不下假来,这么多年,我是应该回去陪陪他们了。你一定要说话算话,为了自己,爱惜身体啊!”简洁眼中的关切使林祈泽动容,他的眼睛湿润起来,翻过手握住简洁的手:“放心吧!保你回来看到一个好好的我!”简洁轻叹一口气,不酗酒的林祈泽还是那个寡言心细的居家男人,真心希望这个男人会善待他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简洁买好了火车票,为了给父母一个惊喜,所以特意没有告诉他们,提前一周踏上了回乡的旅程。临走前,晓荷详细的问了火车的车次,到达的时间,惹得简洁打趣她:“你难道要提前飞过去接站啊?”晓荷就所答非所问:“我会安排好的,你就安心的度假好了,同康年后不会太忙,你开春回来吧!”简洁就笑:“我不回来了,行不?”晓荷的眼中闪过一丝恍惚:“也好,只怕你真的会不舍得回来呢!”简洁拥住她:“好妹妹,同康在这里呢,我一定会回来的。”晓荷也回拥她:“你在哪里,同康就在哪里!随着你的心吧!”
火车开动的刹那,简洁看见站台上的林祈泽流泪了,简洁的眼睛也酸涩起来,随着车速的增加,林祈泽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远处的一个点,直至再也看不见。这样的感觉很是奇妙,如果林祈泽就这样的消失不见,简洁的世界又会怎样呢?
回家的路程虽然漫长,但简洁的心却是无比轻快的,一想到马上就可以看见父母的笑脸,简洁恨不得立刻飞回家。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简洁终于站在了故乡的土地上,呼吸着久违的清新空气,看着成片的竹林摇曳,简洁的心境豁然开朗。
刚走出火车站,一个白净斯文的男子就迎上来:“是简洁院长吗?我是张志,叫我小张好了,是金晓荷律师让我来接您的,快上车吧!”简洁楞了一下心底一暖,这个古怪机灵的家伙,怪不得说她都安排好了,真是贴心。张志接过简洁的行李,为简洁拉开了车门,见简洁坐好,才一脚油门飞驰而去。
车子飞奔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简洁分明记得这里几年前还是一条尘土飞扬的土路,眼见着路两边的景致也与以往不同,好多民居都翻新重盖成了两层小楼,偶尔闪过成片的竹林,粉墙黛瓦间倒仿佛是画中的江南。简洁不由得感叹道:“短短几年没回来,没想到这里的变化好大啊,我都快认不得了。”张志便笑道:“您只要认得自己的家就好!”简洁突然有了一丝的迟疑,只怕自己是真的不认得回家的路了!
记忆中,简洁的家是在一处民居密集地,可是,极目四望,这里早已没有那种陈旧的老房子了,到处都是新式的独门独院的两层小楼,就在简洁左顾右盼时,她的视线突然的停了下来,她急忙叫道:“停车,快停车!”张志急忙停下车,简洁推开车门冲了下去,眼前的一栋四层小楼的匾额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同康两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