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风景明秀，山水如画。
马车在大道上走得越来越快，眼前出现一条更宽大的路，路上车水马龙，清泫感觉自己仿佛身处一道支流，正在汇入大江之中。
前面有一座巨城，占地超过一万平方公里，围在周围的城墙有如万里长城。
这便是齐国临淄。
“孟孤？”
“嗯？”孟孤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你常常坐着马车到处去么？”
“是啊，我是个商人，所以到处去。”
清泫读过的书，对商人的看法褒贬不一，大部分的政治书里都把商人说成蚕食人民的蛀虫。
原来孟孤是个商人。
清泫心想，坐在马车上旅行，总比靠自己双腿走路要舒服得多。
“我可以跟着你到处去么？”
孟孤一愣，笑道：“你连名字都不愿意告诉我，还想跟着我？待到了那城门你便下去吧。”他指了指前面那个如同隧道一般的巨大城门。
“我叫清泫。”
“从哪里来？出身呢？”
清泫愣了一下，“你有必要知道那么多吗？！”
孟孤理所当然地点头声称：“当然了！你既然要跟着我，难道不是要给我打下手？”
清泫想了一下，“打下手？什么意思？”
孟孤指了指马车后面的货物，“就是帮我卖东西！搬东西！”
清泫看了一下后面的东西，都是箱子或是麻袋，单从外表看不出里头是什么，但是清泫知道它们很重！
清泫叹了一口气，“唉！好吧！”
“所以你到底从哪里来？什么出身？”
孟孤见清泫姿色不错，带在身边出去行商的话，或许会有妙用，所以他也不反感清泫提出的建议。
唯一的问题是，他不想惹到什么麻烦，比如……万一她是什么达官贵人府上的千金之类的，就不好对付了。
清泫不知道如何说明，但马上想起青羽曾经给过她一把匕首，师兄说过，凡人一般都懂这把匕首是什么来历。
清泫从百宝袋中掏出那把匕首，递给孟孤。
孟孤接过匕首，先是端详了一下……
毕竟是行商，见识当然广，孟孤果然认出来了，“这……是仙族的兵器？”
“是啊。”
孟孤兴奋地捧着那把匕首，大叫道：“大发啦！你从哪弄的宝物？”突然，孟孤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惊恐，“莫不是偷哪位神仙的！”
“怎么可能是偷的呢？这是我……”清泫不愿意表露身份，她想了一下，告诉孟孤，“这是我师兄给我的。”
孟孤这下眼睛睁得更大了，“师兄？你师兄是神仙？！”
“对呀！”
“他叫什么啊？师父是谁？”
“我师兄叫青羽，师父是长眉。”清泫告诉他。
“青羽？长眉？”孟孤从来没听说过这两个人物，“你是什么门派的啊？怎么没听说过？”
长眉是庆国的太师，凡人很难穿越琉璃海到达仙界，所以孟孤不知道很正常。
“门派？”清泫疑惑了。
清泫想了一下，似乎曾在书中读过类似的东西。
有不少滞留在凡界的仙族选择开山立派，广收门徒，普度众生。
因为世人对仙族和魔族印象的缘故，人们把仙族的门派称为正派，把魔族的门派称为魔教。
但在清泫看来，两者其实没什么区别，因为这就如同双方政府在凡间“征丁入伍”一般。
“银龙太白？白龙景雪？”清泫突然恍然大悟道。
孟孤吓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什么！你是灭妖门的弟子？”
清泫捂嘴而笑，“原来他们叫灭妖门么？”
孟孤突然双手把匕首高举过头顶，他把头压得很低，恭敬的样子似乎是要把这贵重的匕首还给清泫。
清泫接过匕首，他却仍不抬头，只是恭敬地说道：“在下蜀山弟子孟孤，见过清泫姑娘。”
清泫早在书中读过，知道这些凡夫俗子特别注重某些繁文缛节，现在见这家伙突然对自己毕恭毕敬的，不免有些讨厌。
“你不要拜我，我不会拜你的，我讨厌这些礼节。”清泫冷冷地回应道。
孟孤一惊，“礼节？这怎么是礼节呢？这是在下对姑娘你由衷的敬佩呀！”
看到孟孤听到灭妖门后竟有这般反应，清泫倒是好奇起来，“灭妖门很厉害么？”
“当然厉害啊！掌门和副掌门都是仙族的龙神将，能不厉害么？！”孟孤感叹道，“只是听说，不是出类拔萃的凡人，是很难拜入其门下的。”孟孤心中似乎落下些许遗憾。
孟孤再看清泫，发现她虽然零零落落、冷冷清清的样子，但如此倒是显得更加清尘脱俗了。
“凡间果然很有趣啊。”清泫感叹了一句，心里兴奋不已。
“清泫姑娘莫非也是神仙？！”孟孤忽然醒悟，于是问道。
清泫一惊，急忙否认道：“不是呀！我不是……我就是一个凡人而已。”
孟孤疑惑了，惊异道：“凡人？灭妖门里又怎么会有凡人呢？请姑娘不要愚弄在下。”
清泫脑筋机敏地一转弯，说道：“原先他们以为我是个厉害的角色，可是后来发现我太平凡了，所以被他们赶下山了。”
“噢！”一语惊醒梦中人，孟孤这才拍了拍大腿说道，“所以你才在那山谷里头哭得如此凄凉！”
清泫一听，尴尬地朝他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姑娘现在便不是灭妖门弟子了。”
清泫愣了一下，心想，他该不会是因为我是那什么灭妖门的弟子，才这般客气的吧？
“没事！其实孟孤现在也不是蜀山弟子了。”孟孤看上去很失落。
清泫本想问他因由，但见他黯然神伤的样子，便作罢了。
“不过，孟孤可不是因为资质平庸而被赶下山的。”孟孤颇为惋惜地笑道，“你刚才见到了，我可是力战十三个土匪而毫发无损！”
清泫此时微笑着看他，孟孤心里怦然一动，她看上去确实比凡间女子漂亮太多了。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被赶下山么？”孟孤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忍不住问她。
清泫笑道：“你要是愿意告诉我，我便听，不愿告诉我的，我自不当问，不是么？”
“……”孟孤沉默了。
这时，马车已经离开了城外的泥路，穿过城门隧道，来到了石板砌成的街道上。
“所以说……你现在是想跟着我当商人了？”孟孤问道。
清泫点了点头，指出了原因，“我想旅行……因为你有马车啊。”
“哦？想坐马车也不是不行，你有钱么？”
清泫困惑地问道：“钱？”
“呵呵，看来没有，那你就得帮我干活。”孟孤毕竟是个商人，总不可能任她路上白吃白喝。
“我没说不给你干活呀！”清泫指了指后面的货物，“你不是让我帮你搬这些吗？”
“你搬得动么？”孟孤笑了起来，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
……
马车一路深入城中。
临淄很大，路也很宽，但经过好几次左拐和右拐之后，路却变得越来越窄。
最终马车来到内城门前，这种城里头的内城门清泫在仙庭已经见过，大概起到了分割城区的作用，两者的区别只是凡间的城池没有仙庭那般考究。
几个卫兵在内城门前驻守，其中一个跑到马车旁边，孟孤给了他一两银子，那城门便慢慢朝里打开了。
“这是什么地方？”清泫问道。
“贫民区。”
进了内城门，先是看到了一大群打着赤膊的壮汉，他们围着一个巨大的公布栏，嘴巴一直呼喊着什么，总之这里，吵吵闹闹的，让清泫觉得大开眼界。
公布栏上面张贴了许多张宣纸，上面写了什么清泫看不清楚，公布栏前面还站着几个锦衣华服的胖子，几个武卒将长矛打横架起，成了一道栏杆。他们将逐渐挤到面前的壮汉推开，并大声叫他们保持距离。
“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有钱人到这里找廉价劳力。”
自从进入了贫民区，周围的房子从坚固硬朗的木屋石房，变成了破旧的茅屋。
路上的行人也从锦衣华服，变成了肮脏的乞丐，他们蹲坐在路旁，清泫从他们眼神中读到了两个词，“饥饿”与“憎恨”。
最后，马车在贫民区深处的一间茅屋前停了下来。
清泫看了一下，这间茅屋和别的茅屋不太一样，这间茅屋门上还挂着一个破牌子，写着“孟子宅”三个字。
这是孟孤的屋子么？怎么如此破落？
孟孤跑到马车后头，似乎正在货物里翻找这什么。
这时候，孟子宅的门突然打开了，从里头冲出来两个小孩，看上去都不大，七岁左右的样子。
“老大！”两个孩子兴奋地喊着，一蹦一跳地朝孟孤冲了过去。
“哎！嘿嘿！”孟孤一把抱起了最先冲到他跟前的孩子，然后对着另一个说道，“老五你怎么还是没老七跑得快啊？”
“剑呢？剑呢？”两个孩子不停地追着孟孤问。
“这儿呢！”孟孤在马车上找到了一个包袱，从里头取出三把短小的桃木剑，“来，给你们，一人一把……嗯？老六呢？”
老七看了看老五……老五又看了看老七……两个孩子的脸色看上去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瞒着孟孤。
“老六去哪了？！”孟孤质问他们。
过了良久，老五才答道：“他死了。”
“死了？！”孟孤显得不能相信，“怎么死的？！”
“他偷了钱老爷鱼塘里的鱼，被打死了。”老五说道。
“钱老爷。”孟孤咬牙切齿地复述了一遍，他双拳紧握，眼睛充满了愤怒。
清泫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些突然出现的孩子让她感到莫名其妙，她奇怪地看着他们，而两个孩子也奇怪地看着她。
“我不是给了你们钱么？怎么还去偷鱼？”孟孤问道。
老七哭了起来，“老六说想把钱省下来给二哥，所以……”
“白冀这家伙！还是执迷不悟么？！”孟孤看上去像是硬憋着一股气，他强颜欢笑地对着两个孩子说道，“来，我们先进屋去。”
清泫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老七和老五懵懂地看着她，她便轻轻摸了摸他们的小脑瓜子。
孟子宅那门一推开，清泫便闻到里头传出来那阵穷酸的味道，里头只有脏兮兮的地板和一叠一叠茅草。
孟孤看了她一眼，“你可别嫌弃我们这脏。”
“脏了的话，可以洗干净啊。”清泫天真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