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而又有些昏暗的大厅,奇异的从天顶上裂开一道缝隙,投下一片光亮,浮动的尘埃在光影中形成若有若无的斑点。厅角摆放着几盆花草,生长的极为茂盛,有一两株已经结出了花苞,含苞待放的伫立在绿叶中。此时的气氛有些沉寂,陆云生坐在青藤木椅上,凝神看着不远处正在静静喝茶的紫色长裙女子,眼神化作柔和的光,如同丝线一般缠绕在紫色长裙女子身上。那份关切变得太过沉重,似乎连空气也变得安静下来。
杏春风脸上遮了一块面纱,只剩下温柔婉约的眼露在外面。依希可以看得到眼角处腥红的癞肉,像是一头猛兽吞噬了女子双眼的那份优美。陆云生的眼像是一湖春水吹皱了,泛起微微涟漪。眼圈不知何时泛起一片潮红,眼中涌动着刻骨的忧伤。看着杏春风淡然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的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杏春风手中茶杯突然晃了一下,茶水登时泼洒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她缓缓的抬起头来,眼光潮润的看了一眼陆云生,悠悠叹息。“困龙丹乃是用百年龙涎炼制而成,一旦服下龙涎火毒立时浸布全身,全身灵气被阻难以宣泄,日久而淤积爆涌,疼痛如刺,每日午时更是加剧,如万针穿身生不如死,或数载或数十载,直到气脉爆裂,修为尽废时痛楚顿消。而那时也已身如枯槁,九死一生了。我只道她还念及血脉之情下药稍轻,使我不受刺体之痛。哪料到她居然在其中下了火蜥血,一旦破除龙涎之力火蜥之毒立时便宣泄出来,让我变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她心好毒啊!”
杏春风情不自禁,嘤嘤哭泣,泪水浸湿了面纱,显露出脸庞的隐约轮廓,宛如嶙峋的山石,随着她的抽泣扭动着,狰狞可怕。
“春风,你不要伤心,我相信以你的医术还有着希望。即便恢复不了原来样貌,你又何苦如此在意?华丽的容颜也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千万年之后你还能保证自己是娇美的模样吗?不论你变作什么模样我都会守在你身边,直到终老。”陆云生痴痴的看着杏春风,那眼神充满了温柔。他强振了精神,慢慢的凝聚出和煦的笑容来,但却掩饰不住眼神中惨淡的忧伤。不过,那份毅然让的他更显得深沉。
“不要说了,这么多年你难道还没有想明白吗?人妖殊途,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我修行千年方才幻化出人形,如今被龙涎蜥毒尽毁,身如老木,肤如蜥皮,再难恢复往日光彩。我如今这般模样即便是自己看到都觉得恶心,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你守在我身边只会让我更加痛楚,你还是走吧!明天我便送你们出去!”杏春风凄苦的说了这几句话,眼中的泪水悄然而住,不知何时变成了幽怨之色,她悠悠的看着陆云生,柔美的双眸闪动着神光,突然变得泠然决绝。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陆云生茫然的看着前方,说着同样的一句话,变得有些神志不清。杏春风缓缓起身,好像没有看到陆云生的样子,“我知道你来这里起初是为了华飞,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续脉丹,不过,现在你再不需要担心了。”她脸上忽然现出愤恨之色,激动地似乎话也说不出来,顿了顿方又说道:“我姐姐发现华飞体质异于常人,先给他续脉丹修复气脉,后又传青叶灵书给他,诱惑华飞修炼天灵诀,等其有朝一日灵气大成修出妖丹,便取出其妖丹炼制成血灵丹。却不想如此阴毒之计却是帮了华飞。她哪里想得到华飞体质根本异于常人,居然不受天灵诀所累,反倒因祸得福,重新凝聚成了气脉,而且比之之前还要强大。”
“这……这是真的?”陆云生猛然一怔,惊异的看着杏春风,她说的话确实有些骇人听闻。若说华飞天资聪颖他倒是相信,但若说华飞体质异于常人,修炼妖族功法而不受影响却是有些匪夷所思了,除非他来自于妖族……
“你不用害怕,我已经查探过了。并没有看到他的妖体。不过,那天灵诀他以后还是不要再练了,毕竟人妖殊途,妖族功法并不适合修者。”杏春风悠然踱步,说话间已然到了大厅光门之处,一闪身进入了光幕之中,说话声戛然而止,想是已到了另一片空间。
陆云生怅然若失,像是忽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难道就这样诀别了吗?”他失神一阵,猛然想起华飞出去后一直没有回来,匆匆的穿过光幕出大厅而去。
清晨的阳光显得格外妩媚,彤红而不热烈,散发着淡淡光晕。薄薄的水雾缭绕在山林树木中,迷蒙中透出隐隐绰绰的绿色。青藤浮桥刚刚沉入水底,辽阔的湖面卷动着一圈一圈大小涟漪。粼粼波光像是星星沉落水中,眨动着炫目的亮彩。
陆云生静静的站在湖边,一脸的怅惘之色。他看着湖对面高大的山峰,飞瀑中廊桥青树正在缓缓隐去,留下一片哗然水流。他的眼神缓缓抬起,飞瀑上青石平台如同一叶轻舟浮在上面,千浪尽逝,依旧岿然不动。青石平台上隐隐约约好像站着一个人,俏丽的身姿似乎随着水流摆动,像是驾着一叶轻舟渐渐远去,最后化作一片明净的光。
颜若轻,潇湘雨,张光荣,华飞,张昊,范天六人站在不远处,默然等候着陆云生。几人脸上泛动着青春的气息,早已没有了之前受伤时的衰败。所经历的一幕幕在众人脑海中翻卷,凶险流逝恍如昨日,不知为何对此处竟有丝丝缕缕的依恋。看着湖边那个孤独的身影不由得想:“难道是因为师父的缘故吗?”
“走吧!”陆云生转过身来,众人只道他会伤心落寞,却见他决绝的向谷外走去,再未回头。
一阵风忽然卷荡过来,湖面上登时涌起层层褶皱,像是少女哭泣的脸。
“四师弟,你的伤真的好了?”颜若轻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清澈的眼中波动着怀疑的光芒。“呵呵!这……我也说不准。”华飞挠了挠头,憨然一笑。“是那位前辈给了你续脉丹吗?”潇湘雨鬼灵精怪的看了过来,魅惑的眼此时也泛滥着疑惑,准确一点说关心更多一点。自从七彩钟灵花室中华飞救出少女的那一刻她对华飞的感觉似乎变得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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