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此时此刻,王宸的激动心情是任何语言都难以形容的,他兴奋的原地打转,拳掌交击,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做什么才对。
这种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好比一个即将执行死刑的囚犯,碰巧遇到皇帝大赦天下一样,守得云开见月明,没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值得令人庆幸的了。
王道成摆摆手,不以为然道:“你先别高兴,我说的简单,做起来千难万难,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成功率不及百分之一。想进入海月神国,必须要付出足够的代价,而前提就是你能承受灵魂撕裂之苦。”
“灵魂撕裂之苦?”王宸一呆,不解道。
王道成点了点头,神情愈发肃穆,郑重道:“我毕竟神通有限,打通同位面时空隧道尚且自如,开辟异位面时空隧道就勉为其难了。假如神虚强者出手,自然另当别论,例如青云老祖,换做是他,便可以贯穿两界,构建虚空神路,挪移百万生灵,不在话下。”
听到这里,王宸嘴角一抽,腹谤道:“你还神通有限,想当年,不知道是谁一巴掌把通玄境界的无上存在,内务执事长老拍个半死的;不知道是谁,为搏红颜一笑,于万里之外,用神通拘来九千九百九十九丈高的云霆峰修筑庭院的;不知道是谁,炼干一海之水,只为了捉住躲在海底,令人闻名色变的魔门教母灵虚鬼母……”
心里那么想,嘴上却不敢那么说,毕竟人命关天,玩笑不得。
“既然如此,何不请青云老祖出手相助?”
“这件事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一旦第三方介入,恐生变数。虽然由我来开辟通往海月神国的时空隧道,极不稳定,但是我有一件至宝‘次元梭’,可保你性命无虞。唯有那宇宙虚空中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元磁风暴难以防御,令人头痛,它不伤肉身,只伤神魂,经过时空神梭的大幅度削弱后,威力仍然不是现在的你轻易抵抗的。”
王道成言语之间似乎忧心忡忡,脸上的表情却是风轻云淡,微眯的双目中,一抹不易觉察的精光隐没不见。
有门。
不过,到了这种关键时刻还三番两次的吊人胃口,真是……
王宸偏过头去,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一边鄙视一边说道:“我该如何应付,还请父亲指点迷津。”
“一个字,忍!元磁风暴侵蚀灵魂,痛苦如虫噬脑,受得了,一步登天,从此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受不了,变成白痴,空余蹉跎叹,是非转头空。所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哼!九霄寻仙历百难而无悔,一朝闻道纵九死以何辞。我王宸堂堂七尺男儿,如果连这点勇气都没有,还修什么仙,证什么道,干脆找块石头撞死算了,省得苟且偷生,惹人耻笑!”
王宸一脸不爽的盯着王道成,仿佛他就是那块石头。被王道成三番两次的试探,回过味来的王宸自尊心严重受辱,作为不可一世的天才人物,什么时候让人这样怀疑过。
修炼一途,最忌讳的就是优柔寡断,患得患失,一不留神,便与机缘擦肩而过,抱憾终生。这不是年轻人的血气方刚,一时头脑发热,看不清自己的意气用事,而是经过躬身实践得来的真知灼见。
幼时,王宸贪玩,与族兄王子岳误入一座上古洞府,邂逅一条长约千丈,上百人才能合围的巨蟒,为了蜕变真龙,毅然吞下号称焚仙绝神,比“冥幽灵火”还要恐怖的“三生劫灭火”,“冥幽灵火”可是烧死过神虚至尊的,更何况“三生劫灭火”!
要知道,由于天灾人祸,绝大部分蟒妖蛇怪都半路夭折了,剩下的,由蛇化蟒,十去其九,少得可怜。而蟒修成龙的比例更是触目惊心,简直就是万中无一!综合计算,运气好的话,亿万条蛇精里,其中一两条,可以修成正果,蜕变真龙。
显然,那条巨蟒的运气不好,它失败了,下场就是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长生难,难于时光倒流乾坤逆;长生恨,恨之一步踏错断生机。即便如此,芸芸众生,无数生灵,依旧前赴后继,义无反顾的寻仙问道,百折不挠。
巨蟒化龙虽然没有成功,但是它面对生死的坦然,追求梦想的决绝,震撼了王宸稚嫩的心智,刻下了今生难忘,不可磨灭的激情印记,点燃了他渴望强大,不断强大的无穷斗志。
相对于王宸的满眼放光,好奇宝宝一样四处张望,王子岳则面如死灰,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自此以后,修为停滞不前,再难寸进。
在成人礼上,王道成说过:强者之所以为强者,是因为他们面对失败,不断反省,总结经验教训,知耻而后勇;弱者之所以为弱者,是因为他们面对失败,心生恐惧,逃避乃至打道回府,知耻而为奴!
未敢忘,心铭记!
“说的好,不愧是我王道成的儿子!”王道成不吝赞美之词,看起来心情极好,哈哈大笑着拍了拍王宸的肩膀,丝毫不介意他如狼似虎的眼神,道:“事不宜迟,即刻动身,对了,你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么?”
王宸摇了摇头,刚想说没有,姑姑王紫怡的身影在脑海里隐隐浮现,这个不是母亲却胜似母亲的女人,多年来对他的照顾可以说是春晖寸草,昊天罔极。就算自己被冠以杀人凶手的恶名,她还是一如既往。
想起这几天姑姑王紫怡不厌其烦的开导,王宸不禁鼻子发酸,眼角湿润,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道:“此番离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姑姑对我恩逾慈母,纵然做牛做马,我也难以报答,身在豪门是非多,以我为鉴,希望父亲不要让姑姑受了委屈。”
王道成发怔,心中像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他目光复杂的看了王宸一眼,才想起,王宸幼时丧母,这么多年,自己不是闭关修炼,就是处理公务,对他的关心少之又少,好不容易见了一面,还发号施令,废他武功,断他双腿……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作为一族之长,亲人的情感羁绊不能影响他的理性判断,旁人的只言片语不能左右他的策划谋略,意外的噩耗传闻不能动摇他的磐石意志。
现在是非常时期,不是矫情的时候,先把那件东西送给他,以此补偿一二吧。若有来世,他为主,我为仆!
不多想,王道成大手一挥,霸气横生的道:“这个你无须担心,紫怡不仅是你的姑姑,还是我的妹妹,我向你保证,谁都可以受委屈,就她不可以!”
“只此一事,我别无他求,父亲,开始吧。”话音刚落,王宸便感到自己移形换位,被王道成一把拉近黑漆漆地空间隧道中,前脚迈入,后脚踏出,他还没来得急打量沿途的风景,就已经抵达了目的地——一个怪石嶙峋,热浪炎炎的地下溶洞!
空旷的地下溶洞岩壁上布满了不知名的火红色晶石,地层经过悠悠岁月,早已被炽热的岩浆侵蚀分化成一根根粗细不同,形状各异的石柱,像极了俗世练武所用的梅花桩。
不同的是,在梅花桩上摔下去,最多就是骨断筋折,在石柱上跌下去的话,那真可谓是人间蒸发了。
随后,王宸发现他和父亲王道成处于石柱如林的洞穴中央,站在一块约有方圆十丈的石塬上,刻满玄奥符纹的凹槽在脚下蜿蜒,如蚯蚓小蛇,向不远处的祭坛延伸而去。
古老的祭坛浮龙雕凤,强大的神明,状若疯魔,掌碎星辰,恐怖的凶禽猛兽遮天蔽日,一啸风云变,一爪灭诸仙,数之不尽的刻图栩栩如生,似乎在诉说一个湮灭于历史长河的亘古传奇。
王宸心中震撼,古老的祭坛带给他巨大的压抑感,他置身于上古神魔战场中,真实还原了当时“血河飘橹百万里,央央大地无人迹”的惨烈景象。他呼吸急促,神情激荡,亲眼目睹一只高达万丈的巨兽横扫诸天,屠仙诛神,却被一根贯穿星河的手指,像碾死一只蚂蚁般碾灭成灰,他看见一个无敌的神明,逆转时光亿万年,与逝去的至尊交手,只求一败而未果,穿越未来未几何,就被洞穿了额骨,含笑而终……
突然,王宸感到眉心一痛,眼前的一切如梦幻泡影,统统消失不见,同时,脑袋昏昏沉沉的,视线模糊,眼皮似有千斤重,而且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大有倒地就睡,一觉到天明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