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雄所在的第七团一共一千多个人,最后杨雄身边已经不到二十个人了,一营二营七百多个人,死在战场上的就五百多个,剩下的都跑光了。赵尚德、赵尚星两兄弟轮流背着杨雄,带着不到二十个人跑了一天一夜,直到确认了后面没有任何危险的时候,才放下杨雄休息。不远处有一个猎人的游动定居点,就这三百米不到的距离,对他们来说已经是难如登天,他们实在是走不动了,双腿像灌铅一样,一群人坐在了地上,四仰八叉仰面仰天,空气中满是喘息声,安静得可怕。
杨雄嘴唇干裂,失血过多让他整个人没有丝毫精神,脸色苍白的可怕,脑袋也在嗡嗡地疼。他想起了张团长跟他说的话,一些人宁肯在深山老林里打伏击,也不跟小日本正面开团作战,他之前一直以为是懦弱,可现在来看,自己的鲁莽直接葬送了整个团部,他悔不当初,眼泪无声的留下,嘴里呜呜的叫着。
赵尚德背着杨雄的时间跑了很长一段路,这时候他早已经躺在地上睡着了,赵尚星还清醒着,他记得杨雄教给他的话——军人,无论何时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他的头脑很清醒,可他的身体却已经由于体力透支而逐渐麻木。
赵尚星缓缓地翻身坐起,对杨雄说道:“杨大哥,你醒啦。”
杨雄只记得昏过去之前军营的战斗很惨烈,昏过去之后的事情他并不知晓,他气若游离的问道:“第七团,第七团···的兄弟们···怎么样了···还有,老张···老张他人呢?”他还以为张团长仍然活着,他还以为第七团只是战斗失利。
赵尚星低下了头,声音哽咽道:“都死了,他们都死了,张团长被炸的支离破碎,我们第七团,全团都没了。”其实第七团还有三营还在,三营除了李啸光被黄刚算计,其他人都活了下来,虽然不怎么光彩,但总归是活了下来。赵尚星光顾着背着杨雄逃命,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情,他也想不到之后发生的事情。
杨雄一听到第七团全团都没了,张团长被炸的支离破碎,连个全尸都没有,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嘴里喃喃道:“我的错,我的错,老张,我对不起你啊。”说罢,杨雄吐了一口血,喘了几口大气,直接昏死了过去。
赵尚星一看杨雄昏死了过去,慌慌张张的爬起,走上前去用手探了探杨雄的鼻子,确认他还有呼吸,松了一口气,知道他这是气血上涌,暂时昏死了过去。他知道他们现在暂时安全了,想到这,他人也放松下来,一行二十人,就直接躺在了山林小道上睡着了。
他们太累了,他们只想睡觉,可那时候在东北山林中,野外睡觉是非常危险的。山林中不仅有熊瞎子,还有狐狸、野狼等动物,在这群动物眼里,睡着的活物,只能是食物而已,可这群兵太累了,他们只想睡觉,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陷入了更大的危险。
太阳逐渐下山,时间已经趋于黄昏,山林中的光亮越来越少,动物们开始活跃起来,野狼已经开始出来觅食。一只游走的野狼突然发现了这群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士兵,它的眼里满是疑惑,这群人类怎么在野外就睡了,旁边还没有生火?它慢慢地靠近了这群人类,它眼里满是贪婪,它的直觉告诉它这群人类已经手无缚鸡之力。它静悄悄的挪着步子,走向了最外面的小战士,准备咬向他的喉咙,再把他的尸体直接拖走。
野狼已经靠近了,它的一身毛臊味伴随着风的流动冲向了熟睡的人群,这帮士兵闻到了异味,可他们别说站起来,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野狼眼神从贪婪变成了兴奋,它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它改变了主意,它想把这些人全都咬死,然后再慢慢吃掉。
就在野狼准备动口的时候,一个石头直接打向了它的脑袋,它呜的一声跳了起来,回过头看了下情况。刘狗蛋此时正拿着弹弓站在野狼二十米开外的地方无情的盯着它,野狼也不是吃素的,它回过头对刘狗蛋呲着牙,低吼了几声,然后扭头就跑。
这野狼为何扭头就跑呢?它可不是怕了这刘狗蛋,一个弹弓威力再大也没法击杀它,可刘狗蛋旁边还有一个人,刘狗蛋的弹弓对野狼的威胁不大,但是他身后这个人拿着枪正在瞄着它。没错,这个人就是刘老大,刘老大其实也不敢开枪,他怕误伤了旁边倒地的人,毕竟野狼跟人群离得太近。野狼哪知道这么多,它就知道这个‘木头杆子’很厉害,能躲就躲,它起身便遁入了林子。
话说这刘老大为何在林子里,是来参加战争的么?当然不是,当时的梅江村就是一个小村落,地理位置处在群山之中,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村落谁会在意?他只知道外面发生了战争,但他甚至连日本人长什么样子他都没见过,更别提上战场了。他路过是因为马晴又怀孕了,村子里的人跟他说野山鸡炖成汤对孕妇身体大有帮助,他是来打山鸡的,运气不错,他打到了4只野山鸡,五只兔子,碰巧路过这边。
刘狗蛋一脸兴奋的看着刘老大,满脸笑容的说道:“大哥,怎么样,我的技术水平是不是又精进了?咱这指哪打哪的能力牛不牛?说是打狼头,一发就命中。”
刘老大这时候没管那么多,他看到道边上横七竖八的躺着那么多人,有深沉的呼吸声,身上又都是血迹,以为是哪处逃难过来的灾民,他不耐烦的回应道:“你厉害,就你能,行了吧,狗蛋,咱俩赶紧过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说罢,直接走上前去准备看看情况。
刘狗蛋是一脸的不情愿,他是一个怕麻烦的人,这事要换做他自己一个人来,打完狼他肯定就走了,之后的事情谁爱管谁管,但他也知道他大哥心地善良,他摇了摇头,跟了上去,说道:“哎,摊上你这么个大哥,我也是挺憋屈。”
刘老大没管他,走上前去,看到这群人,他一眼就看明白了,这群带枪的人肯定是士兵。为什么他会有如此判断,要知道,带枪的不一定是士兵,还有可能是土匪。但是土匪跟士兵睡觉可是有差别的,士兵是枪不离手,土匪是随心所欲,刘老大看到这群躺在地上的人,枪不离手,心里隐约猜到这群人可能是当兵的。可为何这群当兵的现在会如此狼狈,不是说当兵的都跟张学良跑进关内了么,这群当兵的是从哪冒出来的?刘老大对此也有疑问。
刘老大的想法也是蛮乱,他这时候一时理不清头绪,低头沉思着。一旁的刘狗蛋不愿意了,把弹弓放在腰间,不耐烦的说到:“大哥,咱俩在这边生火,然后赶紧走,这些人都带着枪,保不齐是什么身份,还是别惹麻烦为好,这个时期是特别的时期。”说到这,他又顿了顿,继续说道:“家里的嫂子还等着你炖鸡汤呢,别忘了,大哥。”
刘狗蛋这个人机灵,他这个人怕麻烦,他想带着刘老大离开这,他同时也知道刘老大的性格,要是让他离开这,他大哥肯定不答应,但你要是跟他说嫂子的事,说不定刘老大就走了,刘狗蛋这小子果然是机灵透顶,话中有话。
果然,听到‘马晴’这个名字,刘老大怔了一下,他隐约看到马晴在家里静静的坐着安胎,他在厨房熬鸡汤的画面。但他这时候还不愿意离开,这荒郊野岭的,刘老大心善,他明白一件事,只要他们前脚走,这群躺在地上的人后脚可能就被野狼野熊给带窝里去,断了活路。
刘老大想了想,说道:“狗蛋,你说咱俩这么一走,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要不咱们把这群人背到定居点咱们再走吧。”刘老大这个人心眼实,他想把这群人都背到定居点去,这样他们就安全了。野外的动物是绝对不敢去定居点的,猎人们在定居点附近放了狼骨架、熊骨架,就是向这群野物示威,狼、灰熊等是不愿意靠近的。
这想法是挺好,把他们背进定居点他们肯定就安全了,可这是个累人的活,刘狗蛋心想:“大哥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谁跟你干这个?干了能有啥好处。”他嘴里没答话,极不情愿地坐在了地上,像拨浪鼓似得摇着头,缓缓说道:“不干不干,没啥好处,要背你自己去背,别带上我,我就在这等着你。”
如果刘狗蛋不搭把手,这群人将近二十个,刘老大要是都背过去,那至少要干到天明。刘老大知道狗蛋这性格,他也知道大家萍水相逢,我能救你已经是恩泽,没必要拼了命救你,刘狗蛋是不可能听他的话的。想到这,刘老大说道:“狗蛋,那你说怎么办?”
刘狗蛋脑子转得快,他知道他大哥不可能放弃这群人,但他也不想出大力救这群人。挠头想了想,说道:“要不然咱们直接在旁边生火,咱俩轮流在这看着就行,明天一早,这群人要是再不醒,那就听天由命了,咱俩也算仁至义尽。”
刘老大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如释重负的说道:“要不怎么说你小子鬼点子多,行,就按照你说的办吧,咱俩现在去找柴火生火去,我去把东西放在定居点,明天再去拿。”说罢,从人群中挑着路淌了过去,他想把打猎弄来的野味都放在定居点去,明天再拿走赶路。
刘狗蛋缓缓站起,一脸不情愿,说道:“行,行,你说你天天当好人,干吗把我带上,哎,我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怎么有了你这么个大哥。”
刘老大假装生气歪着嘴说道:“哟呵,你小子翅膀硬了是不是?现在就想抛弃你大哥了?行,你小子厉害,等回家之后我打来的野山鸡和兔子,你一口都不准吃,听到了没?”
刘狗蛋一听刘老大不让他吃野味,一脸不愿意,嘴里回应道:“别啊,大哥,我就跟你开个玩笑,我现在就去弄柴火,行不?现在就去。”
刘老大面带微笑,回头说到:“我不相信我还治不了你了,小样。”说罢,哼着小曲从倒地的人群中走向定居点。
一阵山风吹过,刘老大扶了扶肩上的猎枪,低头看向前方,这一看可不要紧,他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在倒地的人群正中央躺着,刘老大以为自己的眼睛看错了,他又揉了揉眼睛,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刘老大嘴里招呼着刘狗蛋,着急的说道:“狗蛋,狗蛋,先别忙着弄柴火,你看看这个人是谁?”
刘狗蛋一直被这么吆喝来吆喝去的,不耐烦的说道:“干嘛啊,你看到哪路神仙了,这么兴奋?”说罢逐渐走向了刘老大。
刘老大从人群中把一个人慢慢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刘狗蛋睁大了双眼,大吃一惊,跟刘老大异口同声说道:“杨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