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了一个懒腰从屋中走出来,屋外的院子里种了一株桃花树。现如今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一树繁华。那毕竟是我千万年前种的,桃树的树精都修成了千年老妖怪,不过他一直不肯渡雷劫成为真正的仙族。
我虽奇怪,但我从来是不会管的。
或许说,是不在意。
我走过去,五指抚上树干,无尽的岁月里也只有它与我一直相伴。这颗桃树的巨大我已不想测量,只知道它很大。
我抬头看天,却只看到了漫天的桃花,似乎将天空也染上了桃红的色彩。我低下头作罢,眼眸微垂,其实我并不喜欢桃花。
但也不讨厌就是。
这灼目的红,总在我眼前凝聚成两个刺眼的大字:白術。
那是我永不愿提起的禁忌。
轻抚在桃树上的五指向下蜷屈成拳,那是我无尽的生命中唯一亏欠的人。总让我在梦中一次又一次惊醒,每一次想起他,我那平静的内心忍不住酸楚。
那是多久前的事了?久到我快遗忘。
神的一生有多漫长,这个问题没有人可以回答。但如果问神会不会死亡,很久以前大家都会摇头说不,神或许会受伤但绝不会死亡。
但血的教训明明却却告诉世人,会的,会死的。
那场浩劫让四海六道八荒九重天里的神,死的死伤的伤,就连九重天之上的佛陀天也不例外。
而我便是上古神族唯一的幸存者。
无情无义,无欲无求。
这便是我在世人眼前的形象,可我知道,我只是不愿想起。
慢慢阖上眼眸,再睁开时又是那平淡如潭水的眼神。
我敲了敲树干,树精颜珞并没有出现在我眼前。仍是我再淡定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一向被世人标榜无情无欲的我……
为什么会有一个四处风流的手下啊!
不知是否是因为是桃花树精的原因,颜珞的桃花特别多,不过大多都是烂桃花。长着一张妖精的脸,还一天到晚四处去勾搭人家小姑娘。
害得我常常腼着一张老脸听来这告状的仙友说他又怎么怎么骚扰了他家的姑娘云云……
天知道我多后悔当初种下了它。
想起这位祖宗我平静的脸孔不得不打破,叹了口气,认命的朝着我常常光顾的山崖走去。
我特别喜欢站在悬崖前,常常一站就是一整天。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的心平静下来。
也不知道我站了多久,游神太虚,连有人靠近也没有发现。身后的人或许是等我等得不耐了,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唤了一句:“上神”。
我没回头也没回话,但我也知道了来者是何人。
司木之神,这个“神”只是一个称谓,他只是一株修炼多年的树仙,并不是神族之人,神族早在那场浩劫之后就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上神。”
“……”
“唉。”
似乎看我的确不想搭理他,他也乖乖噤了声。
一股诡异的气氛弥漫开了,而我早就习惯了这种气氛,并没有多大反应。
但不由为什么,我的心底涌上了一股悲凉,当初强大如斯的神族也抵不过时间的无情,而我――这最后的神族,留存于世究竟还有何意义,谁还会记得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种族曾经存在,曾经辉煌。
就算记得,又能怎样。
“本君是否真的活了太久。”
我不知道是问他还是问我。
“上神为何如此想?”老树仙摸了摸自己的长胡答。
“算了。”我想了想,终究那些话是没说出来。
老树仙的太阳穴狠狠跳了跳,和我这样的人聊天不得不说也是一种莫大的煎熬。
“上神不妨下界看看,体会体会人的七情六欲。”
“……”
他深吸一口气,“上神可以当做历劫一般,抹去记忆投胎,真真正正做一回人有什么不好。”
“……”
他叹口气,转过身缓缓离去。
我眺望远方的视线微微收起,或许我如他所说,去看看也好。
夜半,随着婴儿的啼哭,太阳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