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尘陷入了沉默,长孙彦的话语之中透露着复杂的情绪,似乎这个选择没有改变的余地。
武功他只进行了一天的所谓训练,虽然道境已到了伐髓但是道法却一窍不通。至于文书史料,这种东西并不在秋试重视的范围内。李逸尘一时间想不出自己能通过秋试的理由,只能沉默。
“先生,这件事确实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料...公子已经准备启程返回荒古,所以...”珠儿在一边补充道。
这个原来与李逸尘并不对付的侍女,现在毕恭毕敬的样子还真让他不习惯。李逸尘抿了抿嘴:“那公子对我还有什么吩咐打算...”这句话思量了很久,李逸尘确实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这秋试他到底还能不能参加,又该如何参加。
长孙彦挥了挥手,珠儿和几个亲仆都识趣地离开。这时,长孙彦才从怀中摸出一面牌子来。
这面令牌看上去朴实无华却实打实由梨花木雕刻而成,上面用金线纹着一个秋字,想必是秋试参与资格证明之类的东西。
长孙彦将这面令牌递给李逸尘低声说道:“这是秋试的参赛令牌,我原本有两面,但是这次我确实没办法继续参加,所以...你一定要保管好。”
“可是...”李逸尘并没有接过牌子,他心中还有更多的顾虑。
长孙彦硬将令牌塞入李逸尘怀中继续道:“我知道先生在顾虑什么,秋试你确实一无所知,即便是从书上得到了些零碎的知识也不够支撑你考入第五院。况且,现在你的天赋道脉并没有完全展露出来...不过我已经想好了,即便这次真没有考上也就是我命中有劫,避无可避。”
李逸尘望着渐渐熄灭的火焰,心里的一团火也如同被冷水浇灭。
本来踌躇满志地来参加秋试,未料到竟是这样的结局。若长孙彦再陪他练几天剑,没准他真能从一个毫不会武功的武痴变成略懂一二的剑客。
“先生也不必压力过重,虽然我离开了这里但是晴儿会在此陪先生一直到秋试结束,到时候我们再来商议对策。”长孙彦淡淡道,“好了,闲话不多说,长宁客栈先生也没法继续住下去,我已经在其他地方给先生订了厢房,待会晴儿会带你一并过去。”
话音落下,长孙彦摇了摇头,继续指挥灭火。远处,晴儿已经整理好了李逸尘的包裹朝这边走来。
李逸尘转头迎了上去,接过那把丑得碍眼的灼阳剑心里满不是滋味。
“先生...我们走吧。”晴儿拉了一把李逸尘的长袖,低声道。
李逸尘再朝长孙彦拱了拱手,高声道:“公子,第五院的蒲团,我会帮你拿回来的。”
不知是出于无知还是固执,李逸尘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着实顺溜。长孙彦心中微动,转过头来。李逸尘脸上的坚毅执着似乎是在朝着自己起誓,于是他微微笑了笑再点了点头。
李逸尘见状不再犹豫,率先往外走去。晴儿也朝着长孙彦点了点头,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长孙彦目送李逸尘走出长宁客栈,门厅的火焰已经被灭得差不多,他皱了皱眉眉头暗道:“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许就是讲的这种境遇。一个武痴,洗髓境界的小道士,妄言能拿到第五院的蒲团...”
“公子为何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夜虚灵的身影在不远处浮现出来,她显然听到了长孙彦和李逸尘的全部对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即便是公子在这处和他一并参加秋试,能提供的帮助也不会太多吧。”
长孙彦抬头盯了她一眼:“话虽如此,但是信心总是很重要的。”
夜虚灵淡淡道:“高仪短时间已经不会回来了,但是我建议公子立马启程前往荒古,这里的善后事宜交与珠儿,否则就难走了。”
长孙彦脸色剧变,他是何等聪明之人从夜虚灵的言语之中似乎听出了什么:“这件事难道与你有关?”
夜虚灵的身影渐渐模糊:“公子,这件事我们回到荒古再议,眼下还是离开为妙。内政司和执法司已经朝长宁客栈赶过来...”
话音刚落,夜虚灵就已经彻底从空气中消失。
长孙彦对夜虚灵极为信任,因为她是自己的亲卫也是自己的眼睛。她为自己出生入死,上过刀山下过火海。她的话怎能不信?只是稍微犹豫了两息时间,长孙彦便叫过珠儿来。
“珠儿,这里的后事你来处理。我现在马上要走,如果再有人来问及,就说我已经离开。”
“是,公子。”珠儿处理这些事务得心应手,并不需要长孙彦过多交代。
长孙彦点了点头便独自一人走出了长宁客栈,与其带上众多随从,一个人离开自然是最不引人注意的。
一个时辰后,长宁客栈的门厅火焰已经渐渐熄灭。长孙家族的家仆有序而敏捷,将门厅里的杂物悉数清理完毕。陈长宁这才和内政司的执事慌慌张张地赶来,内政司地处洛阳城心,离杂巷着实太远。再加上陈长宁并不修道,脚程太慢反而耽误了时间。
内政司为首一人名为华歆,年方五十六修为却才是入道中品。他与陈长宁是老相识,听闻长宁客栈被烧主动请命而来。
华歆是老江湖,他自然知道火狮烈羽子的脾气,官官相护,他必不可能找烈羽子的麻烦,所以罪魁祸首的长孙家才是他的主要目标。
前面四五人开路,华歆已经和陈长宁踏入了客栈之中。眼下火焰已经扑灭,杂物也清理得七七八八,只是贵重的木雕门器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陈长宁一时气急攻心,眼泪瞬间就飚了出来。
“华老大!你可要替我做主啊,我辛辛苦苦经营长宁客栈几十年,这一把火可算是毁得干干净净。”陈长宁重重跪在地上,鼻涕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华歆脸色铁青,指着前厅的一名长孙家族家仆厉声道:“你们公子长孙彦呢?快叫他出来,好好的荒古不待着居然来洛阳撒野犯事,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哟!好大的口气!”珠儿卷着袖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这位官爷,我们公子是犯了什么法,张口闭口就要喊打喊杀?”
华歆瞟了一眼珠儿:“你是何人?敢上前来造次?这里是洛阳,我们内政司专门处理你们这些喜欢闹事的不法分子。”
珠儿笑道:“是你们大汉执法司的执法不分青红皂白进来焚毁了这门厅,为何要怪罪到公子头上?”
华歆道:“执法司执法必然是你们犯了法,你们这帮荒古蛮子定是与烈羽子产生了冲突才导致这门厅焚毁,难道你们没有罪过?”
珠儿高声道:“如此说来,执法司说犯了法就一定有犯,看来你们大汉的律法也是白写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珠儿这声喊得极高,长宁客栈外本就热闹非凡,起火又引来大批看热闹的民众。这一嗓子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场下开始议论起来。
华歆怒道:“你!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来人,将她给我押下,顺便将长孙彦这个缩头乌龟从后面给我寻出来!”
珠儿笑道:“说不过就来硬来?人家真是好怕啊,不过公子早就已经离开了,你即便将长宁客栈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他来。”
“你...”华歆气得五官都结在一块,身后五六个执事便要上前拿人。
突然,长宁客栈外面的温度急剧下降,让人不由得打起了寒颤。
齐洛梅与四名执法司的长老从空中飘然落下,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长孙彦走了?”齐洛梅的声音中透着刺骨的冰寒,一种极强的压迫力从四面八方朝珠儿袭来。似乎只要她不立马回答齐洛梅的问题,那么她就将死去。
“公子早就已经走了!你们一个个的来欺负一个女孩儿?算什么英雄好汉...”珠儿有些惧怕眼前这个毛发皆白的老人,于是高声嚷道。
华歆见齐洛梅前来,脸色也是一变。内政司和执法司向来不合,虽然纸面上内政司权利更大,但在实力上执法司要强上不少。他整了整衣服,恭敬地朝齐洛梅道:“齐长老...”
齐洛梅并未理会华歆,他皱了皱眉继续对珠儿说道:“老夫不管长孙彦跑到什么地方,也不管那个高仪到底还有什么底牌。今次,执法司必定会用他们的血来祭奠烈羽子的在天之灵...”
齐洛梅掷地有声,身后的几名长老无形之中增加了他说话的气势,场下本来嘈杂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华歆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烈羽子居然死了,这件事已经不是他这个小小的内政司执事能够掺和得过来了。
“至于你,老夫并不想杀了你。”齐洛梅指了指洛阳城外,“不过,你们必须马上给我滚出洛阳城,三天为限否则格杀勿论!”
珠儿脸色微白,在齐洛梅强大的压迫力下,她能坚持这么久着实不易,她连忙转身招呼家丁收拾行李,想要离这个齐洛梅越远越好。
这时,齐洛梅才转身看相华歆:“华执事,这件事已经不是你能管得了的,叫你们内政司也不要插手。”齐洛梅狠狠盯着华歆,这句话既是命令也是威胁,华歆自然是透彻明白,被齐洛梅这么一盯,他脑门上瞬间冒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