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上了整整一个月的课,学校才开了一个比较正式的开学典礼。学校一下子又热闹起来,随处可见上了高二的人抱怨着高一没有好好学习,高一的人惆怅地缅怀他们终已逝去的初中说高一真是太辛苦了,而我们呢,只能感叹一句:too/young/too/naiive。
他们可以成群结队地打球、逛操场、肆无忌惮,年轻就是资本。我们只能插上电源没完没了地刷题、上课。每周都像电脑复制粘贴出来的模版——周一到周六上课,周日上午家教给我补数学,下午要么去Starbucks看一个下午的书要么回学校看一个下午的书。就像戴上耳机一直单曲循环一首你并不喜欢的歌,但是你必须这么做,别无选择。
自从林媛和李鹏飞经历了上次的事,都安静了不少,无时无刻不在座位上埋头苦干,比我用功千百倍。林媛还是经常自责说她自己不够努力——明明她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然后学习,她还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因为那些住宿生,都是住在广州的,以前每周都回家,现在已经一个多月没回过家了,还立下誓言说:不高考完不回家。林媛说:“你们学霸都开始努力了,我要是再颓下去神仙都救不了我了。”
林媛每周日都呆在班上,所以李鹏飞也每周日过来陪她、给她讲题、互相考要背诵的知识点。一切都让我感到一种无名的压力,所以我也周日回来,就算是当电灯泡也不在乎了,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东西必须要我自己去争取。后来子陌也回来了、越来越多的人把他们的周日贡献给了作业,回来了。
说实话,我们四个聚在一起无忧无虑地笑的时间确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我们为了一道数学大题唇枪舌战、据理力争。
余子陌和李鹏飞再也没碰过PSP和电脑,甚至手机都被爸妈收走了。
广州一模的时候,我、子陌、李鹏飞全线飙红。唯独林媛还在低谷徘徊。我记得她绝望的哭声、记得她从胸腔深处发出的悲怆呐喊: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还是这么差,我到底还要怎么做?!
也许上帝本身就是不公平的。我很同情林媛,她明明是付出得最多的那一个,却还是得到的最少的那一个。平时上课、作业都一丝不苟的林媛、额外找了很多练习卷的林媛考得和我们三个不是一个档次。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我总是平时吊儿郎当,一到考试之前临时抱佛脚疯狂地背背书就会考得很高分,我知道这很气人,老师也特别不提倡我们这样的做法,但是事实就是这么有趣。
一模的结束意味着第一轮复习的终结。
一模之后我们学校举行了“百日誓师”和“成人礼”。为了节约时间,这两个活动在同一天办。
在此之前我们都在猜测别人会在这天穿什么衣服回来,学校规定男生西装、女生礼服。想到可以看到林媛换上晚礼服“楚楚动人”的样子;子陌、鹏飞穿上西装“衣冠禽兽”的样子,我们都有些小期待。
那天上午百日誓师,下午才是成人礼晚上还有个舞会。中午的时候就有很多换好了衣服在化妆了。我穿着黑色的及地纱裙帮自己简单地化了妆就开始帮林媛折腾她那张脸。
“好烦啊,额头上上突然长了颗痘痘。”
“别动。我怕化歪了。”我小心翼翼地帮她描眼线。
好不容易化好了林媛。子陌和李鹏飞两个西装革履的,帅气地出现在我们面前。李鹏飞指着穿着米白色小礼服的林媛笑得前仰后合。
“笑什么呀!死胖子。”林媛叉着腰说。
“你胸怎么滑倒小肚子上了?”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娘打死你!”林媛穿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追着李鹏飞满世界跑。
“行行行。别追了,小心扭到脚。”李鹏飞站住说。
“唔。死胖子,你这件西装挺‘藏肉’的嘛,”林媛大量着李鹏飞说。
其实李鹏飞并不胖。虽然比韩予是胖了一些,但是在芸芸众生中只能说中等,但是林媛执意要叫他“胖子”,还“死胖子”,他也没办法。
子陌走到我面前说:“亦寒,能不能帮我也化一下?随便涂一下就行。”
“哇!你还化妆,让我们这些女生情何以堪,”我笑着说“坐下吧。”
我用轻薄的气垫粉底给余子陌画了个底妆,然后用眉粉给他化了锋利的眉毛。他的眉骨高挺,眼睛显得深邃起来,颧骨下方有一点细小的痣。不像韩予的刀锋薄唇,余子陌的嘴巴是比较厚实的,下巴就像垫过般立体,中间还有一道隐隐约约的小沟,胡子剃得很干净。
为了不让他的脸和脖子显得色差太大,我用粉扑在他脖子上扑了一点粉。他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说:“有点痒。”
“没事。快好了。抬头。”
余子陌闭着眼睛,睫毛有些微微颤动。我仔细端详了一下我的作品,然后满意地说:“可以了。你照照镜子。”
这是我第一次帮男生化妆,我也不知道怎么化,明明余子陌叫我只擦个粉底,我却粉底、阴影、眉笔、甚至还上了一点点大地色的哑光眼影。余子陌拿着镜子一直端详着自己,仿佛一个整容之后的人拆开纱布一般惊喜。
“我靠!苏亦寒,你怎么可以把余子陌化得跟贾宝玉一样,面若凝脂啊!不行不行,这样他这么帅把我的风头都抢光了,你也帮我化一个,最好比他还帅。”李鹏飞嚷嚷道。
“你自己长得丑就不要浪费亦寒的化妆品啦。”余子陌挑了挑刚修的眉毛得瑟地说。
“没事没事,她不化我帮你化,反正我也会。”林媛举着一大盒腮红说。
“这个……我李鹏飞崇尚自然美,我素颜就很美。”李鹏飞马上吓得小脸苍白。
我们都笑成了一团。
余子陌还带了单反过来,挂在脖子上到处拍照,我们见到他魔爪般的长镜头就到处躲。
女生们有的在拿陶瓷电发棒卷头发,有的在编辫子盘头发,有的还拿着各种颜色的化妆品在脸上倒腾。男生们穿着西装互相比划着,余子陌穿了一件笔挺的黑西装,领子部分是缎面的,反射着一种孤高贵族的光泽,白衬衣,领带是深酒红色,头发用发胶固定住了一个好看的形状,看上去像一个正在和宾客敬酒的新郎。李鹏飞穿了一件没有那么正式的浅灰色西装,白衬衣,没有戴领带,扣子随意地解开两颗,同样的浅灰色的窄脚九分裤,在余子陌旁边像个伴郎。
下午,老师把我们从教室赶下楼去,走“成人门”,其实就是临时用泡沫板搭的一个红色的小“牌坊”,额匾上写着“成人门”三个大字。昨天晚上才匆匆搭好,用绳子和胶带固定住,我们晚自习结束后下楼的时候瞥见了被冷不丁地吓了一跳——月黑风高的晚上前面突然多了一道红门还有种在夜空中“漂浮”的感觉,血红血红的,在黑暗中反射出暗红色诡谲的光芒,晚风吹动着门旁的树枝,叶子“沙沙”作响,掩映着“成人门”三个大字。旨在告诉人们这真的不是“罗生门”。
但是现在我们见到这道门的光景又不一样了——从路口开始就铺上了红地毯,一直延伸到门外的空地上,门口摆满了类似于酒店开业用的鲜花、彩带、气球。礼仪队的女孩穿着青花瓷旗袍站在校长旁边,笑吟吟地拿着手中的红色绒面的“成人证书”还有各种学校派发的寄语、小礼品。
我们前面的很多班已经走完了,隆冬里穿着漂亮的裙子在门前的空地上和家长、同学一起拍合照、互相打闹,热闹非凡。
我们班按从矮到高排成两列走到长长的队伍的最后。林媛长得太矮了被阿琴安排到前排去了,我们三个留在最后面。我旁边是李鹏飞、余子陌站在李鹏飞后面。
轮到我们班走的时候,校领导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让我们和旁边的人手挽手走过去,这样拍出来的宣传片就像大明星在戛纳电影节走红毯一样特别恢宏大气。他们一拍脑袋一个想法,幸好文科班女生特别多,前面的女生一对一对的欢快地手挽手向“幸福”奔去。我们却犯了窘——要是别人还好,我旁边这可是李鹏飞诶,林媛知道了即使不会表现出来也肯定会心里不是滋味。虽然只是走个过场表演一下,对于有些小心眼小别扭的林媛来说估计会影响到她和李鹏飞还有我们的关系。“成人门”就要到了,我正在犯难,余子陌挺身而出说:“鹏飞,我跟你换个位,省得你家林媛吃干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