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去的时候刚好见到他们两个出来。我想迎上去对他们说:“你们好慢啊,我还以为你们双双坠坑了呢。”
但是他们边走边说,并没有注意到我。
而我却听到了一些本来不该被我听到的东西:
“我说你丫是不是存心的?”这满口的京片子一听就知道是李鹏飞。
并没有人回答他。
李鹏飞又说:“你也忒不地道了,白珞我都让给你了,你怎么吃着碗里的还盯着锅里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回韩予忍不住了,说:“你怎么这样讲话?谁吃着碗里盯着锅里,你这话要是让苏亦寒听见,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你少给我装蒜,那你和白珞是怎么回事,你就说得清楚了?”李鹏飞说。
我很想听韩予是怎么回答的。但是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径直朝前走去。冷冷地抛下一句:“该管的管,不该管的,不要管。还有不到十天而已,我不想搞到大家都不愉快。”
然后他看见了我披着的他的围巾,菱格的,在前面的拐角一闪而过。他跑了过来说:“原来你在这里啊,不好意思啊,让你等了这么久。”
“哦,没关系。”我若无其事地抬头望了望头顶的灯光。
李鹏飞也来了。本来我想回酒店了,因为听到了他们之间残缺的对话我已经没有兴致再逛下去了。而且我觉得我做不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后来他们执意要再去一次观景台拍个照,我就陪着去了。我们请来刚刚笑我们的黑人保安,帮我们拍了一张三个人的大合照。以纽约的夜空为背景。
我正准备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室内。李鹏飞也已经这么做了。韩予拽住我的手肘,说:“我们拍个照呗?”然后我拿出手机,调成自拍模式,不行,我站在前面显得脸好大,我就让韩予拿手机,我躲在后面,把他头发弄的乱七八糟。他按下了快门。李鹏飞站在台阶上远远地看着我们,也按下了快门。
回来的路上我在想: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它可以很自然,很单纯。就像蝶恋花、风拂柳、奥特曼打小怪兽。它也可以很复杂,很纠结。爱可以让人开心,也可以让人潸然泪下,它就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爱可以产生恨,但是恨不能产生爱,这是一个不可逆的命题。我和韩予,韩予和白珞,兰婧和梧桐,都让我的内心纠葛如乱麻,由此我知道,只有爱了,才懂得什么是爱,只有恨了才懂得恨也是因为爱。
我扪心自问:苏亦寒你还在喜欢梧桐吗?虽然他有了兰婧。
我的答案是肯定的。
那么根据心理学,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解释:一、时间不够长。二、新欢不够好。
那么我又是属于哪一种呢?
如果你问我:“苏亦寒那你爱韩予吗?虽然他可能对白珞也有好感。”
我的答案还是肯定的。
这又怎么解释呢?难道我也是个花心的情种?
但是果真让我做出选择,我会选韩予。尽管现在并没有让我选择的余地。
但是现在,Tobe,ornottobe?That’saquestion.
看我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韩予一直陪我沉默地走着。李鹏飞走得很快,在我们前面。
路灯的光线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昏暗的街灯,四周弥漫着醉纸金迷的浮动尘埃和若影若现的古龙水的香气,韩予靠过来,试探地,小心翼翼地揽过我的肩膀。我没有躲开,他的手就这么安心地搭在我肩上。月色朦胧。我看不清韩予的面容。我低头看着脚下,两个影子叠在了一起。此刻,我觉得我拥有了全世界,甚至全宇宙,我的小宇宙,飞速地旋转着,不停歇。
而李鹏飞兀自走在前面,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一切,瘦瘦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仿佛伸手一戳就能洞穿,然后寒风从里面抽出来,宛如血淋淋的匕首。
回到酒店旋转门的门口,李鹏飞转过头,看到我们,淡然地笑了笑然后走了进去,并没有要等我们的意思。所以我们走得也很慢。
晚风把我的刘海吹翻,我裹紧了韩予的围巾,韩予更用力地搂着我的肩膀。使我感到身后磅礴的温暖,从脊背一直传到脸颊。
我到了房间门口,我们微笑着说了声晚安。
开门的一刹那,我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薇薇。我现在该不该告诉她,那么我又以什么样的身份告诉她?我大概做不到。所以我什么也没说。她也没问。
我进去的时候,薇薇在唱歌,没有开音响,灯也没开,我听到她的声音,空旷而寂寥。
“爱情走得太快就像龙卷风,不能承受我已无处可躲。”
她唱着,见到我回来了,她突然哭了。
哭得很凄惨,撕心裂肺。
我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她断断续续地说:“好可怕。黑匣子。失联。消失了。穿越了。我不要。我怕。我好怕。”
我当时吓得楞在那,我不停地安慰她说没事没事,但是她哭得更厉害了,死死地抓住我的手不放。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也没想到MH-370事件会给她造成这么大的惊吓。
我赶紧说:“别怕,有我在,哪有什么穿越啊,都是骗小孩子的把戏,我去把灯打开。”
“啊!不要!不要开灯,不要走!不要走!”她尖叫起来,把我吓得够呛。如果在门外听到屋里又哭又尖叫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呢。
突然,一个诡异的念头爬上心头:鬼上身。
我看着黑暗中曲薇薇空洞的眼神,和死死攥着我不放的手指,几乎要生生掐进我的血肉,一股寒意从后背传到头皮,我觉得我头皮一阵发麻,浑身战栗。
我现在必须保持清醒。我相信世界上并没有鬼。薇薇只是受了点刺激所以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们面对面坐在黑暗中。安静得我可以清晰地听到薇薇的呼吸声。我想找个机会脱身,寻求Mica和其他人的帮助,但是我发现并不可能,因为薇薇一直抓着我,生怕一撒手我就跑了。
就这样僵持了很久,她大概也累了,就松开了我的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不一会儿还打起了呼噜。我虽然心里七上八下的,但是太困了,也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薇薇已经在刷牙了。我问她:“你昨天晚上怎么了?吓成那样,把我都吓死了。”
“什么意思啊?”薇薇歪着头看我。
“啊?你昨天一直抓着我的手,一直尖叫啊,说不要走啊,黑匣子啊之类的事情,难道你忘了?”我惊讶地问她。
“我记得我昨天很早就睡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记得了,怎么会抓着你的手呢,一大早开什么国际玩笑啊。”薇薇笑出了声,我看她也没有在撒谎的样子。
至今那天晚上的事情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包括韩予。
我不能解释这其中的因由,一提起来我都觉得寒毛直竖。
“快点起床啊!要迟到了喂!”曲薇薇趴到我床边拍打我的被子。我一看手表,离预计时间只有不到十分钟。我们包了一辆车去近郊的普林斯顿大学参观。Mica再三提醒:“你们一个个的啊,都别给我迟到,特别是那两个。”她伸出两个手指指着自己的双眼,然后指向我们两个。
我们草草洗漱完毕就抓着外套往一前一后外跑。还记得曲薇薇说我每次出门都像特工一样,大步流星,把外套当作披风向后一甩,然后向上拉一下领子,最后面无表情等待电梯门打开,在电梯里面拢拢头发,挑了一下右边眉毛。
我们下去的时候已经迟到了。但是我们没见到一个人。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们没有带上我们已经走了。
我赶紧打开群,一下子飞出来好多条@,我都没有看清就已经跳到了最后一条:“你们快来啊,我们在车上等你们,再不来我们就走啦!”显示时间是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前。
我想哭的心都有了。就这么不带我们自己走了。我们也是活该,记错时间,还迟到了不知道多久。
薇薇迷茫地向四周望。突然旋转门前出现一个身影,走近一看,是李鹏飞。他喘着气说:“你们两个快点跟我去门口那里,我们已经苦苦等待你们四十五分钟了!”
我们两个想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跟着李鹏飞夺门而去,周围的人都以一种不解的眼神看着我们。
短短的一段路,跑得我和薇薇气喘吁吁。我们来到车门前,Mica铁青着脸,数落了我们几句,就告诉司机可以出发了。李鹏飞欣慰地说:“还好还好,差点我们就要出发了。幸好Mica叫我去大堂那里再看看。”
薇薇比我先上车,先找到位置坐下了。那个位置刚好在韩予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