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阿莫蜷起一只腿,背靠在榻椅上,另一只脚平放伸展至榻边。须臾,马车车轮便转动起来,阿莫靠在榻上,闭着眼,浓黑的睫毛就像两把小扇子映着马车里并不明亮的光线散下两排阴影,这踏上铺着青玉凉席,温良舒爽,阿莫顿觉睡意来袭,伸手从架上拿下一个靠枕,伴着马车的微晃,半睡半醒。
马车外,一灰衣头戴纱帽的车夫娴熟的赶着车,不是别人正是千殇,千殇还道要是主人知道自己敲晕了车夫小斯自己冒名顶替,这样不顾阿莫昨晚不让他随行的命令会不会受到主人惩罚,谁知道今早上车时阿莫只是瞥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未曾多说,但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不安。
阿莫因在荒域的关系,习惯了独自一人,人声鼎沸的热闹她向往,但呆的久了却越觉得不真实,总是要慢慢的静下来,心里才能感到一丝安逸。
不让千殇随行一方面不想他过早暴漏于人前,另一方面也想独自呆着,但好在千殇很安静乖觉。
不一会儿,阿莫的马车就驶到了盛京城门,远远的看见一支比之前在锦王府门前数量还要多数倍的黑衣队伍,正严阵以待。为首者穿着略有些不同,腰束黑色锦带,头戴纱帽,佩窄刀,黑靴,高高立于马上,见阿莫的马车驶的近了才下马。
这人脸尖略长,单眼细眉,眼角有细微皱纹,皮肤略白,瞧着要比骁猎营的廖峰年轻些,但见千殇将马车驶近了,等着车停,他走上前去俯身施礼:“见过锦王,本官乃骁猎营麾云十四队二队长凌世豪,锦王此次出行,食住安全皆由本官负责,辅助锦王寻找生魂刀。不知锦王第一站要去何处?”
阿莫单手支开车帘,看了一眼凌世豪容貌,清晰吐出两字:“青城”
凌世豪听见冰冷的声音遂抬头看了一眼,貌美惊人的俊冷公子,让他神情怔愣,忽见阿莫眼底的刺骨清凉,心中莫名一慌,他心里说不出为什么但不由的收起了之前的轻慢多加了几分小心。
阿莫随后又在马车里浅睡,千殇知道阿莫昨夜未曾睡好,将马车赶的又慢又轻,整队队伍出发上路,锦王的马车行的慢,队伍便慢慢的跟在左右,凌世豪冷眼看着,一脸寡淡不知道在担忧什么。
车队浩浩荡荡刚出京门不久,便有一单骑紫服,头戴纱帽,风中飒爽的追着车队而来。他包抄山间小路,一匹黑色的骏马也是马中良驹,上山小路,极为灵巧,终在队伍未出百里之处,勒马拦路。
阿莫本在马车睡的正有些小酣,行进中马车被千殇拉着猛然一停顿,车内所有摆设具是一震,好在马车本就行的慢,这一震也不打紧,阿莫也跟着醒了。
阿莫仍是懒懒的未曾睁眼,只是声音带着刚醒时的低沉不快:“千殇?”
“主人,有人拦路。”
胆儿够肥的,皇家车队也有人拦截?这才刚出盛京百里,就有人跑这来捋虎须来了?
前方已经有凌世豪的人前去,未及上前那人便下马一掀头顶纱帽,脸带怒气朝阿莫的马车而来。
“主人好像是岚衣医女……”
阿莫俊眉一皱……
岚衣径直拦在马车前面,凌世豪是接到过旨意,岚衣医女身体不适不必跟着出行了。身边武士忍不住上前出言警示两句,毕竟此次出行不是什么好事,这岚衣在宫内还颇有声名,阖宫娘娘都赞他的医术,只是不知道为何突然跟锦王走的很近。
“看什么看,我接过圣旨一同前来有什么不对么?”
怨怼的口气,凌世豪知道这人不是针对自己,那便是针对车中的锦王了?
凌世豪笑着对自己的属下挥挥手,想要拦截之人便从旁退下了。
“既然来了,本官把后面的马车空了一间来,给岚衣姑娘路上用。”不平不缓的声音,微微加重的姑娘二字。
岚衣望了一眼这个凌世豪一眼,见他皮面干净又年长,知他就是麾云十四队的二队长。
“不劳烦二队长折腾了,我与锦王同乘一架马车更方便我照顾病人。”
凌世豪听了可未曾接话,初见锦王便知盛京传闻都错了,这可不是个什么好相处的主,心中为岚医官的胆大惊犹不定。
马车中人始终未出声,阿莫昨日叫人传话给岚衣叫他托病不去寻刀,他久久未曾回应,知道他心中定是不答允,便将他连夜请到府中,借口明日一同出发,实际却是用药迷晕了,阿莫想着等他醒时自己和车队大概走了两天一夜了,他便是赶也赶不来了。
“男女有别,主人不习惯和他人同乘一辆马车。”再次从车上跳下拦住岚衣的是千殇。
阿莫在马车里听着,千殇这主人主人的叫着,以后得改改。
“……”岚衣停住,这车夫以前未曾见过啊,不是锦王府常用的,不过阿莫此行不比在盛京内,换些高手在身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给你家小王爷治病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起开!”岚衣伸手就要弄开千殇,阿莫听不见千殇挪动的声音,心道不好,赶紧出声:“千殇!”
“属下在,”岚衣见这车夫虽不见阿莫的脸面,隔着车帘,但表情神色瞬时就恭敬了许多,原来他叫千殇。
千殇身形笔直,等待阿莫的声音,低眸注意着车内人清浅的呼吸。
“请岚医官上来。”
千殇略一顿,侧身让路:“岚衣姑娘请。”
阿莫皱着眉看着岚衣此时胸膛起伏和满脸气闷的脸,阿莫抬眼看着他入座,也再不出声顺手拿起矮案上的书,想着这觉是没法睡了,看看书吧。
“亏我之前救你,如今你竟然对我下药?”
岚衣不知道怎么的,之前未见到阿莫之前心中想了不知道多少方法要来泄恨。
要知道身为医者,还是像岚衣这样身有秘密的男扮女装时刻命在旦夕的人,当知道自己被人下了药,那种倒下去时的惶恐和愤怒。
可是再见到阿莫,她面色平和,芝兰玉静,好像事不关已般风轻云淡理所应当,他想发的脾气却忽然冷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