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听闻老人说的话,叶知秋大惊,颇有些神色呆滞模样,他如何也没有想到青石老人让他去看那神州录竟是为告知他这样一个秘密。
“那我岂不是天书宗的传人?”少年的心中波澜起伏,他一直对传说中藏有天人传下无上天书的天书宗怀有向往。如今听闻自己的师尊便是天书宗唯一幸存弟子,一时之间竟有些许不敢相信。
“你以为天书宗弟子是那般好做的吗?”老人苍老的声音响起,“天书宗灭门惨案已过去三百年有余,老夫身为唯一的天书门人,多年来始终隐姓埋名,不敢有丝毫懈怠,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揭开所谓的四大宗门真面目,还我天书宗当年那些惨死门人的一个公道,也算是对天界中那些天书宗的列祖列宗有所交代了。”
青石老人微微顿了顿,继续道:“当日我收你入我门下,并非一时兴起,一是与你有这般缘分,也是为了让我天书宗传承不至于至此断绝。这些年来为师一直未曾告知你真相,便是希望你随着年龄的增长更成熟些,能有所理解,你不会怪为师吧。”
叶知秋挺直了腰身,朗声答道:“徒儿怎会这样想呢,其实徒儿在阅完神州录后对天书宗就有着向往,如今听说师门传自天书宗,更是感到自豪。”
“如此甚好!”青石老人闻言轻抚长须,倍感欣慰,他继续道:“那为师就跟你讲讲当年的天书宗~”
“我天书宗创立于三千年前,立宗祖师名为夜天明,本是洛水边小镇上的一位赤脚大夫。他年少时饱读诗书,本该考取功名,但无奈家境贫寒,没有钱财去疏通关系,连续三次举士未中,故而放弃,靠着家传的些许医术在这小镇之上做了一位大夫。夜天明祖师生性善良温和,也颇得小镇中人尊敬,一****为了一位病重的镇民深入珞珈山脉采一味药,机缘巧合获得三阙天书,祖师苦修三十载出世,据传闻当时天地异象纷纷,仙乐阵阵,震动了整个修道界!”
“后来夜天明祖师便在那珞珈山中创立了天书宗,分为天地人三脉,而那三阙天书,则成为我天书宗无上法门,立宗之宝!”青石老人讲至此处,语气极为敬畏,苍老面容之上满是崇敬之色。
“师尊,那三阙天书是不是被四大宗门夺去了?”少年叶知秋轻声问道。
“自然不会!你且听下去便知。”老人的目光沧桑,声音悠远,仿佛回到了自己在天书宗的日子。
“两千多年来,我天书宗三脉门人恪守当年祖师登仙时留下的祖训,不拒人所喜之事,不为人所恶之事,恪守本心,只有这般,才能修炼天书,成就大道!所以每代门人皆是护持正道,斩妖除魔,为民除害,因为所做所为为正者,更能得天道护佑,修炼时心魔愈少,故而两千多年来,天书宗日益强大,隐隐有成为道门第一宗门的征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也正是因为如此,天书宗受到了以四大宗门为首的一批所谓正道之士的排挤,在他们眼中,自己才是道门正统,但同时他们又对天书宗的三阙天书垂涎三尺,于是就有了三百年前的天书宗灭门祸事!”
老人闭上眼睛,语气如同千钧般压的叶知秋感到有着窒息:“知秋,你记着,上古后人族兴起至今,人性中的淳朴善良已经被贪婪无耻所取代,这不是人族的进步,而是祸端的开始!这些年来为师踏遍神州,见过无数凡人的勾心斗角,更是见过许多修士为了利益而反目成仇,贪婪,就是天书宗祸事之源!”
“三百年前,我还只是天书宗人脉的一名外门弟子,当时的宗主夜枫是夜天明祖师后人,他继承了夜天明祖师的天赋,区区二百多岁便修炼至三花聚顶之境,修为可谓当时道门之首!记得有一日天峰之上乌云密布,天雷滚滚,大道威压弥漫着整个天书宗三峰,许多如同我这般修为过低的弟子被压制的都无法动弹,这般情形一直持续了一夜。然后,便传出了宗主闭关希望突破三花聚顶之境,结果操之过急,受到天地大道的伤害,不仅失败,而且修为大降,几乎跌出了三花聚顶之境的消息!”
叶知秋的脸上露出了些许不明白,他疑惑问道:“可是,这些事情怎会传出来呢?”
“哼!”青石老人冷笑一声,淡淡道:“因为有人希望这件事传出来!”他没有理会少年依旧疑惑的表情,继续讲道:“其实当时的天书宗,便已经有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形势了,夜宗主之所以强行突破,便是为了可能到来的危险做准备,奈何突破失败不说,反而使得自己修为大降,只能说是天要亡我天书宗!”
“自那时起天书宗各大长老便发出天书令,命令所有在外历练的弟子隐姓埋名,不得返回宗门。但夜宗主闭关出问题的事情已经渐渐在当时传遍修道界,所有人都知道天书宗将有难,结果三日内,所有天书宗门人全都回到了珞珈山!”
“我到现在还记得四大宗门围攻珞珈山那日的情景!”老人寒声道:“护山大阵被破后,所有天书宗门人全部战死宗门前,无一人后退,四大宗门为了杀人灭口,嫁祸魔道,屠尽了宗门内的所有生命!我若不是在护山大阵被破之际被罡风吹到了珞珈山中一处裂缝内昏了过去,恰巧躲过了屠杀,只怕天书宗灭亡了!”
老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未曾与师兄弟同死的不甘,更多则是对四大宗门手段残忍却自诩道门正统,名门正派的讥讽。
“可是纵使夜枫宗主修为大损,那四大宗门怎会这般轻易攻破天书宗的护山大阵呢?”叶知秋在一旁听得如同身临其境,即便是他再如何沉稳,终究是少年心性,自是热血沸腾。
“若是只有外敌,我天书宗又如何会这般惨烈,连宗门火种都保留不下来!”青石老人目光几欲喷火,身上青光闪烁,他抬起头凝视着神色愕然的少年:“如你所想,他们不是攻进来的,而是由天书门人带进了护山大阵的!”
“那人是当时的天书宗天脉长老,只是因为他欲观天书全文,但祖师有训,每脉一阙天书,不得共修,便未能得到宗主允许。故而其怀恨在心,便与四大宗门勾结,毁了天书宗!”老人握紧干枯的手掌,一字一句咬牙道:“知秋,你记清楚了,那人便是如今三清门大客卿石之司!”
“石之司~”少年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怒气在胸口翻滚,他对这般小人向来极为厌恶,心中想着日后有实力定要取其性命祭奠天书宗数千门人亡魂。
“至于三阙天书,为师这些年来精研五行八卦天衍之术,便是为了找到天书所在,但天机难测,为师多次开卦演算,也只得其未曾被四大宗门所得!”青石老人看着少年的俊秀面庞,眼中闪过莫名之色。
“这便是为师所知道的一切,也是你要承受的一切!为师已经老了,但天书宗不能断了传承!”老人起身离开,身形愈发佝偻。
少年凝视着老人的身影默然不语,那苍老的身影上背负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血与泪!老人说当他醒来再次回到宗门内时,看到的是一地尸首与染红的洛水。和蔼可敬的师长,温情的师兄弟,如今都已天人永别!夕阳下独自离去的背影只怕更加苍凉,这世间再无天书宗,只是数百里外无名小山上多了一个青石道观!
叶知秋揉了揉眉心,低声呢喃道:“为什么心中更多的不是愤怒,而是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