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离开了祖安,你就能知道自己是谁了?”格雷福斯发问道。
“只是离开祖安当然不行,不过如果到了战争学院,说不定就可以。”图奇这样回答。
如果是战争学院的话,确实可能帮图奇解决这个问题。
战争学院是整个瓦洛兰大陆的中心,位于莫格隆关隘的北方入口。战争学院的历史就像符文石一样悠久。没有一本史书能精确地指出战争学院是于哪一年、由谁修建的。所有关于战争学院的描写,都是在穷奢其词地讲述着它蔓延着魔法字符的黑曜石宫殿,青色的石英水晶点缀,秘银浇筑的雕像,以及其身下永不枯竭的巨型能量节点。人们只知道,早在德玛西亚与诺克萨斯成立之前,战争学院就已经树立在了那里。也正是战争学院的庇佑,才使得其他地区,甚至是像弗雷尔卓德这样尚未完全统一的地方,可以在两大巨头的注视下成立城邦。因为战争学院绝对反对战争。
据说,在班德尔城成立伊始,时任诺克萨斯军队领袖的古雷斯认为,任由这些身高不及女人腰的生物建立同人类一样的城市,是对文明的一种侮辱。他不惜跨过神秘的艾卡西亚和高耸的黑貂山脉,也要摧毁约德尔人的希望。但是在他颁布军令后的第二天清晨,亲卫兵在他的床上发现了他的尸体。他的表情凝固在睡梦里微笑的一刻,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除了头顶有一个战争学院的标记——一本摊开的典籍,承载着一个敞开大门的宫殿,宫殿门前供奉着三颗能量水晶。其实所有人都不明白,古雷斯为什么会对一个遥远的孱弱城邦如此痛恨。有一种说法是,诺克萨斯的占卜者以自己的寿命为代价,同命运之神做了交易。他得到了一个预言。预言上说:“在血与火中建立的城邦,必将在血与火中灭亡。残忍凶悍的诺克萨斯人,竟会被小矮子流放。”
一些人相信了这个说法,尤其是许多诺克萨斯人。他们动用着自己的能力,抓捕着落单的约德尔人,把他们变成奴隶,或是连奴隶都不如的东西。直到今天,他们的子孙后代仍然从事着相同的工作;而另一些人则嗤之以鼻。不过所有人都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战争学院拥有着瓦洛兰大陆绝对掌控性的力量。自此,战争学院的油灯一天不灭,瓦洛兰大陆就一天不见战火。
除了解决各个城邦之间的政治纠纷,战争学院的另一项职责就是技艺的传承。从第一代名字都无法考究的创立人,到现在的第七百三十二代院长马约里斯,战争学院从未间断过对瓦洛兰大陆的各种战斗技艺的搜集。无论是挥舞刀剑的技巧,或是旋转匕首的把戏,甚至包括对大多数人来说都遥不可及的奥术魔法,战争学院都一一记录在册。毫不夸张地说,战争学院的藏书室,要比瓦洛兰大陆所有的符文石摞在一起都要珍贵。战争学院的教员都是曾经名震一方的人物,不过这并不局限于战斗方面。符文棋下到巅峰水准,依然可以赢得其他学院中人的敬重。教员中,甚至还有从几百年前一直活到现在的人物。所以在战争学院中,几乎所有的疑问都能得到解决。不过普通人想要接触战争学院,甚至比弗雷尔卓德的冰山融尽还要难。
战争学院的大门永远是敞开的,但是只有那些被邀请的人才能踏步其中。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格雷福斯自然不例外。如果战争学院能稍微宽容一点,想来他和崔斯特就不至于到今天的样子,他也就不用在这里面对这只散发着疾病气息的老鼠了。
“别的不说,就算到了那个战争学院,你怎么进去?”
“战争学院近年来在调查瓦洛兰大陆的能量动荡,所以一些异常的生物都会很愉快的被接纳呦。而我很显然并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对吗?”图奇愉快地解释道。
“好像你还挺自豪,哈?”格雷福斯带着一些惺惺相惜,调侃了图奇一句。在很小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不正常并不是什么坏事,因为大多数人是普通而庸碌的。他记得,比尔吉沃特港湾永远挤满了人,大多数是正常人。他们受自由或是财富的诱惑来到这个海岛窝。当不用出海的时候,每天他们都会交钱喝酒,排队嫖妓,规规矩矩地赌博,然后在散发着腥臭味的鱼摊上买两条活鱼,回自己的房子生火熬汤。这就是比尔吉沃特最正常的生活。所以他们都是普通的水手,低贱的苦力。只有那个最不正常的家伙,才有资格把“冥渊号”的旗帜握在手里,俯瞰着整个比尔吉沃特。
不知不觉,格雷福斯的思绪有些飘散,他用力甩了甩脑袋。此时弩弹的麻痹效果已经完全消失了,这让他有了一点掌握局面的可能性。
“想要离开祖安的话,顺着这些臭烘烘的管道走不就行了么?这些下水道应该可以一直通到铁脊山脉吧。为什么要找我帮你们离开?”格雷福斯突然觉得自己今天的问题异乎寻常地多,可能是接连发生的事情过于刺激了吧。多问一些总会安全一些。
“唔…是这样的…”图奇的双眼左右瞄着,“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就是你开枪打我那次,觉得你身手不错。事实上,你是第一个在我的弩下活命的人类。我记得你的味道,也是我喜欢的味道。所以这次见面我并没打算杀你。”
“你们不该找我的,虽然我也很想要离开这个空气里都是屁味儿的城市,但是我惹了一点小麻烦。你们和我一起,应该更难逃脱。”
“这就巧了…”图奇又开始搓手,“我们也惹了一点小麻烦。”
“小麻烦再加上小麻烦,可就是大麻烦了。”
“那如果是…小麻烦加上大麻烦呢?”
“操!大麻烦加上大麻烦,可就真麻烦了。”
“你他妈是惹了谁啊!”格雷福斯和图奇同时开口骂道。
“普瑞格斯,一个高级官员。骗了他点钱他觉得没面子,拉了一个连队的走狗来杀我。我就是为了躲避他们才来到这里的。看到你的时候我一动不动,连话都没法说,就是因为中了他们一枪。你呢?”
“恩…一个医生。”
“医生?”
“医生应该还愁着怎么预防鼠疫吧,你怕一个医生干什么?”格雷福斯觉得有点荒唐。
“这个医生比较特殊。”
“怎么个特殊法?”
“你马上就可以知道了。因为不管我和小布里茨在哪,他总是能找到我们。”
正说话间,上方传来轰然巨响,坚硬厚实的水泥顶壁竟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喏。”图奇朝着上方努努嘴,显然他说的这个大麻烦已经找上了门。不过图奇并没有一点紧张的样子,两只手搭在一起,悠然地看着格雷福斯。
“为什么不跑?”
“跑不掉的,宝贝儿。我说过,无论我和小布里茨在哪,他都能找到我们的。”
“那祝你们好运,二位。我可没时间胡闹。”
“你也跑不掉的,宝贝儿。小布里茨在这儿,你也看到我之前的样子了,对么?”
格雷福斯看向布里茨,机器人憨厚地转着他的圆脑袋,右手用力抓握了两下。格雷福斯知道图奇说得并没有错。他骂骂咧咧地起身向后退了两步,警戒地盯着头顶的情况。如果这个麻烦大到能砸穿地面的话,他不觉得自己能够应付得了。随着一声声猛烈的敲击声,那道裂缝越来越大,已经可以透进一些外面的光亮,晃得人不敢直视。
一整夜已经过去,现在是天明。
终于在一块巨大的混凝土砸在他们面前后,尘土弥漫之中,一个魁梧的身影跳了下来。看他的身形,倒是与布里茨有几分相似。那种轮廓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范畴,狰狞的肌肉环绕在手臂和双腿上,几乎有普瑞格斯的肚子一般粗。他一步一步走过来,脚掌踩在碎石砾上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他的面貌渐渐显露,皮肤是恶心的深紫色,舌头是更恶心的青色。身上本来应该是套了个背心,但是被隆起的身躯撑成了碎片。左手提着一把生锈的菜刀,上面有着不规则的大锯齿,遍布着深棕色的铁锈和凝固的黑色血迹。最诡异的是,他的右肩头扎着一根注射器,里面有半针管的蓝色药剂。
“又见面了,蒙多医生。”图奇咯咯地笑着,向前鞠了一躬。
“蒙多医生…你好……”许久没有开口的布里茨也操着一口机械口音前倾着他圆滚的躯体。
“小心他的菜刀。”格雷福斯耳边飘过一声图奇的低语。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扭头重复道:“小心他的什么?”
一股破风声,蒙多医生手里那把巨型菜刀,已经戳在了格雷福斯脚尖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