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沟敬三无意中瞥见了那个一直让自己寝食难安的存在——山本景次。霎时,他整个人仿佛被架空一般,脑海中翻滚起时隔五年却仍旧鲜活的画面,刺痛的感觉包裹住他的整个身体,这使得男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折磨碾压了横沟五年的残忍的记忆,顷刻涌现。
横沟敬三,原名夏目哲也,系大阪堂岛人,医药世家传人。其父、其祖父皆乐善好施,广受众乡邻的爱戴。
而山本景次,幼时同是大阪堂岛人(与夏目哲也同岁,孤儿,以乞讨为生),且曾多次受夏目家长辈关照。奈何十年前他自离开大阪,本以为此人会暗自消亡,不曾想五年后又回至堂岛,且带回大班人马,直抵夏目府宅,不多时候即将夏目家五十余人全数以枪贯穿左腿根部,而哲也父母及祖父母则是被直接戕戮。
所幸的是,夏目哲也恋玩,晚了些时候回家,所以并未受害。
可当他从学堂兴匆匆地回至家中的时候,见到的却是自己被残害的亲人、瘫倒在殷红的血野中的家仆,以及,山本景次冷峻的侧脸,和众凶犯离去的背影。
承受不住刺痛的他当场昏迷了过去。
当夏目哲也清醒过来之后,他便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自己成为了孤儿。
此后夏目哲也更名换姓,受尽苦头,辗转来到东京,变身侦探之事不必再说。
但他从事这项工作的唯一的目的,便是压制、扳倒山本景次,将此杀人恶魔绳之以法。
所以五年来,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对方的信息。只是说在与山本进行抗争的同时,他还参与了一些小事件的侦查。
然而现在,终于让他再看到了那个人。
激奋紧张的心情使横沟敬三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但也就在他的思绪渐行渐远的当儿,却感到了一股力道在拉扯自己的手臂,回过头要弄明白怎么回事,看到的便千叶黎画在使劲儿地掰自己的手指,想要挣脱束缚。
见此,横沟敬三有些抱歉起来,他一时心急便忘记了这个女人的存在,还将自己对山本的愤恨都发泄在了对方的身上,看着千叶黎画手臂上泛红的印迹,男人赶忙出声道歉,并放松了自己手上的力度,但是他现在还没有想法说要放开她。
“喂,我说,你放开我!”,女人有些生气,她不明白男人这反常的举动代表着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行为受到了限制。
可是对方连头都没再回一下,只顾往前,先后经过了15个房间。
恍惚之际,千叶黎画瞥见了自己先前所在的侧厅的位置,不过也就那么一瞬而已。
他们仍在继续前行,到了Z号房间的阳台附近,随即左转,穿过一架天桥,迈进了另一栋大楼。此楼不似红叶酒店那么富丽堂皇,甚至连繁杂热闹都称不上,貌似是一栋商业大楼。楼内的陈设也偏灰暗格调。
几经折腾,终于,男人在一条通往会客中心的走廊里停步了,拉着女人躲在墙角,屏息凝神起来。
“我说......”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千叶黎画的嘴已经被捂上。同时男人还将食指竖直放在自己的嘴边,示意对方不要出声。
可是男人想得太过简单,她千叶黎画是什么人?再者他们的关系只是陌生人,她可没想过要乖乖地听别人指挥。于是女人稍稍一用力,牙齿便咬上了对方的手指,淡淡的洁净剂的苦涩味道滑进嘴里,还有人肉的触感,以及古龙香水刺激鼻粘膜的感觉,让她很是反胃,不由得加重了力道。
但对方仿佛没有感觉到疼痛似的,动作一如刚才,一丝一毫都没有移动过。只有女人脸颊上方传来的受重感让她明白,横沟敬三在极力忍耐而已。
“嘁”,女人在心里冷哼了一声,随即松口,不再做任何反抗。
这时分,她才静下心来,感到了空间的沉寂,以及气氛的凝重。虽然不远处传来了若断若续的细弱的谈话声,但是完全听不真切。
横沟敬三和千叶黎画处在同一位置,自然也没法听清楚,于是他低下头看着她,眼神坚定地说道,“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出声,也不要移动!”。
随即不等对方回答,自己便悄悄地沿着墙线,移到了门后。
八名保镖跨立着挺直胸膛地护卫在两侧,目不斜视?无法看清,他们都戴了墨镜,虽然是在这样的夜晚里。
横沟敬三深切地明白,自己无法再前进一步。
他于是打量着会客厅的情况,山本一行人所在的位置与自己所在地方相隔6米左右,保镖们距自己1米远,沙发脚的高度约20cm,窃听器的重量大概35g。
进行初步估算之后,男人得意地缓缓抬高了自己的身子,在1.25米高的位置将窃听器以12米每秒的初速度抛掷了出去。
但事情并没有朝着预计的方向发展。
“啊哈哈哈”,横沟敬三苦笑着抽了抽嘴角,计算失误!
窃听器暴露在了敞亮的环境下,这与他想象的效果完全不同,“要是落在椅子下面就好了”,他不禁感叹(物理盲)。不过好在,可以听清对话。
“山本总监可真是会说笑,我老头子业已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尔等还要要求什么?”老人双手握住拐杖,将手上的力度都压在上面,背脊挺直地问道。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感受,狗,是永远喂不饱的。
“铃木先生,山本今日前来,是想借您寿诞的彩头,再行商议之事罢了,不必紧张”,男人用食指轻轻弹了一下,烟头的灰烬便全数落进那套顶好的古瓷烟灰缸里。
然后他又从嘴里吐出一串串的烟圈,呛得对方咳了好几下。
“无需再议,三年前就已经定好的条约,恕难更改”。说完,铃木次郎唤来手下,在对方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只见那人鞠了一躬后便迅速退下,从侧门离开了。
“哈哈,老先生,您可别不吃敬酒。”
“哦?山本总监是想跟老夫来硬的了?”老人大笑起来,他感到自己听见了什么非常不得了的事情,他铃木次郎,纵横商场40余年,官场的浑水也淌过不知多深,还要惧怕这样一个年轻后辈?简直不自量力。
“您的想法真是有些极端呢先生,如果要硬碰硬,我等又怎么会来到您的地盘。”
二人虽各怀心思,但都将笑容挂在了脸上。
正当谈话要继续的时候,横沟敬三的耳朵里听见的却是一阵杂音,之后便再也没了声响。
他疑惑着想要找出原因,搜寻了好一会儿才看见,那个躺在地上,已经被踩得粉碎的窃听器。下一秒,视线也被一个高大的黑影完全遮挡。
男人的身体变得十分僵硬,额头上还冒出几许冷汗。他一时竟不敢抬头面对自己已经被发现的事实;但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也并非没有脱身的办法。
被两名黑衣(黑衣系山本属下)架进屋里,还压得他一条腿跪在了地上。
“阁下是什么人,不知道此地禁止入内吗?”出声询问的,是铃木次郎。
“老......老爷,是孙少爷遣我来寻,说是有很多珠宝商都在等着您的接见”,他佯装镇定。
男人其实松了一口气,如果换一个人问,就会是另一番景象了。
“哦?得亏你能找到这个地方,不过,在老夫的印象中,孙少爷可是从来不会关心商业方面的事的呢!”,老人讥讽地说道,他确实年老,但还并不痴傻。而且,面前的男人,绝非他们铃木本家的人。
“老爷,您忘了吗,今天是您的寿辰,自然会有很多名商需要拜访,然而在堂厅中见不到您的身影,他们去询问孙少爷您的下落,也不无可能吧!”横沟敬三不放弃地继续狡辩到,说话间,他瞥见之前拧弯自己手腕的男人在跟山本景次汇报些什么。
正疑惑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有另一道声音响起。
“老爷”。
是之前那个从侧门离开的人,他端着一个棕褐色的长木盒子,小心翼翼地站回了铃木次郎右前方的位置。
“先将它放在这里,然后,把这个男人拖出去!”老头指着横沟敬三对那人吩咐到。
“是”。
进行了简短的回答,男人便朝着自己身后的几名蓝衣(蓝衣系铃木属下)做手势,示意他们行动起来。
几人迅速地从黑衣们手中接过“犯人”,并为了不让他发出任何声响,要用胶布封住横沟的嘴。但动作到一半的时候,山本景次插话了。
“铃木次郎先生,将此人交由我处置,如何?”。
虽然是疑问的语句,但是他的意思很明显,他要定了面前这个男人,还有,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