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的碎片四散在云的一头,夜风无怨无悔吹在人的脸上,怜悯的落叶扑洒在黑夜的窗前,像是人一般噬咬,疯狂。牢狱阴森,哀嚎不绝,沿着长长的石阶,我掀起长裙,一步步往下,走到最后一梯,却看到空空如也的牢房。“怎么回事?”我看向方才那个用银两疏通好的狱卒,难不成宋明轩这么快就送去处斩了?“这?”他抓了抓耳朵,似乎自己也不明白一般。“喂?”狱卒见另一人过来,急忙问道:“这里关押的宋总管呢?”
“哦。”那人像是没有睡醒一般,长长打了一个哈欠:“方才皇上身边的叶大人来,将他带出去了。”
“什么?”我一听,急急忙忙又从方才下来的阶梯,不停地往上跑。牢狱外方的空地上,那些狱卒将一大堆大堆烧红的炭石,铺盛在地面,那些炭石一片赤红,无半分碎屑,颗颗棱角突出,向着天空嘶喊咆哮,那种刺鼻的烟味荡起阵阵尘埃,只呛得人不住咳嗽,眼中一片火热,眼泪也不自禁流了出来。叶秋站在正中,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宋明轩戴着手铐脚镣,斜眼看着叶秋,一副痞里痞气的模样,似乎并不以为意。“宋明轩。”我吓得一下就冲出人群,不住嚷嚷:“他们要干什么?”
“叶秋他早就看我不顺眼。”宋明轩努努嘴,轻哼一声:“他要公报私仇你看不出来吗?”
“什么?”我转头看叶秋,又看看一路烧红的铁炭:“他要你从上面走过去?”
“这里没你的事。”宋明轩终于看了我一眼,像是平日般对我微笑:“回去你的殿中,洗澡睡觉,明天早上,来牢内给我送好吃的来。”
“你都这样了,还赶我走做什么?”我鼻中一酸,几步走向叶秋,瞪大眼睛,指着他骂道:“你敢?”
“牢狱向来就是滥用私刑。”叶秋不为所动,也并不怕我一般:“并非针对宋总管一人。”“混账。”我怒火在胸腔中不住翻腾,忍不住扇了叶秋一巴掌,扇得自己手掌发麻,叶秋头被打得偏过去,又转回来,仍然是那种淡淡阴冷的神情,那温文尔雅地面面孔,看上去格外的可怖,如同优雅的猫忽然露出尖利的牙。空气怒吼撕扯着心跳,我这才发觉他与叶云一点都不像,叶云什么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率性而为,不似他像卷心菜一般,将自己包裹一层又一层,根本看不清楚最里面的心到底是白是黑。“推他上去。”叶秋一挥手,存心要跟我过不去一样。“你敢?”我心中怒火升腾,只觉得自己还没打够:“你信不信我告诉给大王听?”“你说,那大王会不会信?”叶秋淡淡一笑,后方那些狱卒一推,宋明轩就倒在火炭上,烫得他急忙站起身。宋明轩脚踩在火炭上,不住跳跃,手臂上有火红的伤痕,他哆嗦着嘴唇,脚掌不断踩在炭火上,手舞足蹈,像是在跳舞一般,模样十分滑稽,一众人哈哈大笑,这些人里面,有的人昨日都还是他的下属,还是他称兄道弟的好哥们,不过是一朝落难,便倒戈相向,转为叶秋一边,凉薄的程度,令人发指。皇宫里面,君权至上,人人为一己私欲,踩高贬低,趋炎附势,遇事如同墙头草,唯恐引火烧身,我今日才算是真正领会道,所有的笑脸,所有的谄媚,根本都只是皮肉之身上方的一层假象,根本信不得,信不过。“宋明轩。”我的心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又像是有人拿刀子不断地在割。宋明轩几步跳完火炭,前方的侍卫伸出脚,一脚就将他绊倒在地,他们几人围上前,不知是叶秋吩咐的,还是他们自己拼命要在叶秋面前邀功,拳脚不住地往宋明轩身上招呼,宋明轩抱头缩成一团,头紧紧埋在膝盖之间,那种拳脚不断挥起落下的密度,看得人喘不过气,心中难受生疼,宋明轩居然没有半句求饶,气势丝毫不输给打他的人。我想起那个在山寨的夜晚,梅花燃放盛开到了**,红粉摇曳,美到一定程度,没有词语可以言说形容,最美的还要数那最高的几枝,在悬崖中散开,花瓣飘洒,星星点点,丝丝飘渺,如春天河边杨柳的轻柔,徐徐飘落,又如星空流下的流星雨,洒落长长的尾翼,如此短暂,跳跃着慢慢落下,慢慢地落下,然后落入悬崖,逐水而去,消失不见。宋明轩的生命在这一片雨点般密集的轰打之中,也是如出一辙,声势渐弱。我不忍再看下去,忍不住瞪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叶秋,由头到尾的始作俑者,一片乌烟瘴气之中,他白净斯文的面庞,此时看上去无比令人厌恶,真让人想狠狠再扇他一个耳光,我紧紧咬住下唇,牙齿咯咯作响,压下那种要将他碎尸万段,生吞活剥的冲动。宋明轩忽然双手一松,身躯一软,像是弄死的毛虫一般不再蜷缩着身躯,叶秋一挥手,那些人便止住了手脚上的动作,累得呼呼直喘气,我只见宋明轩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双眸紧闭,已经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