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峰诧异地看了宋树林一眼,表示不解。他们今天的计划是将刘存斌沉湖,手铐是警械有登记,留在现场会惹麻烦,这一点可以理解。但是如果不把可以表明刘存斌身份的东西销毁掉,同样是拖了个尾巴。
宋树林叹了口气:“他已经够冤了,就让他死了以后落个明白吧。”
倒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他上了一定岁数以后开始迷信,担心会遭报应。其实他没有想过,如果真怕报应,现在收手才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这样,罗峰也无话可说,从皮带上摘下钥匙。反正这里人迹罕至,也许三年五载都不会被人发现。到时候即使被人发现,那些表明刘存斌身份的东西也该烂掉了吧。
宋树林其实还是很小心的,他掏出枪顶在刘存斌脑袋上,这才对罗峰使了个眼色,又沉声道:“晓栋,拿绳子!”
三个人相帮着把刘存斌双手重新捆好,塞进蛇皮口袋,抬到湖边,合力扔进水里。恰巧天边响起一阵闷雷,遮住了水声,简直是连老天都来帮忙。
宋树林欣慰地抬头看了看天,说道:“走吧,去豪门夜总会放松下!”
他的手心全是冷汗,不好好发泄一下,夜里恐怕会做恶梦。
都是第一次杀人,罗峰也好不到哪里去。闪电划过夜空时,他的脸色惨白得吓人,刚才的狠劲早不见了踪影。
倒是陈晓栋胆子大一些,不放心道:“再等会吧。”
罗峰颤抖着声音说道:“刚才他就没醒,蛇皮袋里还压了石头,肯定死透了,别等了。”
其实,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先把刘存斌勒死再扔进湖里,但这就牵涉到谁来动手的问题。谁都不想做这个动手的人,最终只能合力将刘存斌扔下去了事。反正这种情况下,刘存斌逃脱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又一声闷雷响过,宋树林催促道:“走吧,一会雨下来,别留了车辙印。”
……
汽车引擎声渐渐远去,湖面上忽然发出“哗哗”的水声。很快,水声便被淹没在轰响的闷雷中。闪电划过天际,刘存斌从湖面冒出头来,狠狠地吐了口浊气。今天的情形真是险之又险,幸亏他的运气足够好,再一次死里逃生。
早在桑塔纳行驶于湖畔时,剧烈的颠簸就让刘存斌醒了过来。但他知道自己处境不妙,没敢有所动作,继续假装昏迷。因为天黑、打雷再加上紧张,谁也没有发现刘存斌的异常。
罗峰给他打开手铐,那是他最好的逃生机会,可惜宋树林很谨慎,用枪顶住了他的头。
在部队时,因为经常要跟凶残的毒贩打道,谁都有担任侦察员的可能。为了最大限度保护自己,刘存斌特意跟一位战友学习过如何摆脱捆绑。这项技巧一直没用上,却在今天帮了大忙。当他被塞进蛇皮口袋时,他的双手其实已经获得了解放。
当刘存斌被扔入水中时,他挂在脖子上的半截军刺再次发挥了作用,帮他划开了蛇皮口袋。
上面任何一个环节出错,刘存斌都绝无生理。即使这样,他本来还是难逃一死。因为蛇皮口袋里压了石头,入水沉得很快,就算他以最快的速度把蛇皮口袋划个洞,也来不及浮出水面。退一万步讲,哪怕他来得及浮出水面,也难免闹出很大动静。真到那时候,宋树林恐怕也不会管暴露不暴露,无论如何也要给他来一枪。他速度再快,还能快得过子弹?
然而他的运气实在太好了,他入水的地方实在太浅,他只要撑起小半个身子,鼻孔就能露出水面,宋树林选的地方简直就是个笑话。
实际上这还真不怪宋树林。三年前宋树林还是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来这里办过案子,知道这里水很深,湖岸也很陡。谁又能想到,不知道哪来的无良开发商,居然在这里倾倒了大量渣土和建筑垃圾。
保持着撑起半个身子的姿势将近十分钟,刘存斌的腹部酸痛得厉害。更大的困难则是,刘存斌根本不知道身处何地。不过,湖里既然倾倒了大量建筑垃圾,应该离集镇不远,他决定沿着湖畔去碰碰运气。
……
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暴雨倾盆,狼狈不堪的刘存斌已经沿着湖畔走了半个小时,却连一间茅草屋都没有看到。
忽然,前方现出一片朦胧的灯光。刘存斌精神一振,迎着灯光走去,那片灯光居然在以更快的速度向他靠近。很显然,那是汽车车灯因为雨势太大,灯光分散所致。
这时,又一道强烈的闪电划过,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空。借着闪电的余光,刘存斌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片别墅。那片别墅没有一点灯光,也许还没有建好,或者建好了尚未交付,但不管怎么说,他总算可以找块避雨的地方了。
就在刘存斌加快脚步奔向别墅时,大雨中的那片灯火也越来越近,竟然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去的。
四个轮子终究要快过两只脚,一辆蓝色比亚迪在中间那幢别墅后面停下,车库的遥控卷帘门缓缓升起。借着车灯的光亮,刘存斌已经隐约看见开车的是个年轻女子。
也许是技术不过关,也许是受到大雨的影响,女司机倒了三次都没能顺利倒进车库,而刘存斌也终于走到近前。
大概是想查看一下情况,年轻女子打开车门,撑了一把粉红色的雨伞走下车来,一抬头便看到突兀出现的刘存斌。年轻女子吓得到花容失色,雨伞也丟到了一边,张嘴便要大喊。
刘存斌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年轻女子的嘴,低喝道:“不许喊!”
风大雨大,那把小红伞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径直掉进湖里。一个浪头打过,小红伞荡荡悠悠,转眼便消失不见。
年轻女子瞪着无助的大眼睛,惊慌失措地使劲眨呀眨,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在僵持的这片刻,她的全身上下都已淋透,变得和刘存斌一样了。
又僵持了几分钟,刘存斌忽然笑了,主动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