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龙两人走出杜康居时,天色已暗。麻十四带着一干武士人众,在外静静等候。麻十四看见龙银环脸上神色和行走步态,心中已猜测个七七八八,脸皮紧绷,面有愠色。
龙银环若无其事地在武士中,找出一位身材高大与灵修相近者,命他脱下外衣与灵修。灵修又戴上中年男子的人皮面具,俨然是个苗族武士。龙银环吩咐众人须守口如瓶,于是带领众人往南门寺前去。
这南门寺因地处长安城之南,故而得名。
来到寺门前,麻十四向守门僧侣递送了拜帖。不一会儿,从寺中走出一名武僧。他远远看见是龙银环等人,笑着说道:“大公主果然依约前来,快请进吧!”
龙银环说道:“泽良和尚,别来无恙?我这几天本在长安城里游玩,听说令师已经请了南宫大侠来寺中,我便迫不及待地赶来瞧瞧。”
泽良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几岁,是主持方丈福莲法师的弟子。他走出门外,接引龙银环等人,说道:“南宫居士此刻确实正在寺中,方丈师尊已发了书信请其他几处宝刹的大德高僧前来。这佛趾舍利之事在佛门中,非同小可。且燃云佛子一直未就此事和南宫大侠商讨过。方丈师尊恐有越俎代庖之嫌,故请了南宫居士却不敢妄动。只待过些时日,燃云佛子率众前来之后,再作商议。大公主此时虽然来的早,不过不妨先在寺中住下。佛门清静之地,总比外面市侩场所来得舒服。”
他说话朴实率真,倒少了几分出家人的疏离气。在泽良带领之人,众人绕过前殿,往侧院走去。
这南门寺乃是长安城中香火极旺的寺庙,皆因寺中塔林里,供奉着本师释迦摩尼佛祖的两枚佛骨舍利。释迦摩尼佛祖圆寂数百年后,孔雀王朝的无忧王将佛身所化的八万四千枚舍利方散佛土,以彰显我佛光明智慧。其中,以佛祖本身佛骨所化之舍利最为珍贵,中土各宝刹虽都有佛舍利留存,但佛骨舍利唯有南门寺有二。其一是佛顶骨舍利,是释迦牟尼佛的头盖骨所化;其二是佛趾骨舍利,是释迦牟尼佛左脚大脚趾所化。
这两件佛骨舍利乃是四海难求的佛门至上圣物,南门寺据此两宝,乃是天下善男信女祈福之最佳所在,香火于是盛极。早先天下大乱之时,南门寺为守护圣物,故将此两宝藏匿。弭兵之盟后,天下暂时太平,彼时的南门寺方丈福德法师认为天下新安,百姓应以休养生息为上,祭出佛骨舍利,恐消耗百姓财物故隐而不出。
四年前,福德法师圆寂,其师弟福莲法师继任方丈之位。因佛门之中以南华禅寺为尊,雍州地界又以大慈恩寺为尊,心中就起了争心,方才筹谋佛骨舍利再出。当时,为吸引天下信徒,只祭出了佛趾舍利,便已经引得九州之民络绎不绝前来。不少人更为供奉此佛骨舍利,不惜散尽家财,以求能得佛祖庇佑,死后得往极乐,因此生出许多祸端灾厄来。
长安公赵师本不满治下百姓一心求佛,而不务正事,但天下人熙熙攘攘皆往雍州而来,反倒使得雍州之商贾市场日日繁盛,故对南门寺借佛祖舍利生财之时,便不置问。
如此过了一年,方有儒侠南宫仁登南门寺,求福莲方丈隐匿佛骨舍利而不得,出手毁之一事。
当时南宫世家威势甚大,佛教信徒虽心中不满,但佛教宗燃云佛子对此事不闻不问,故各处佛寺僧侣敢怒而不敢言,南门寺尤其怀恨在心。今日,借武林盟崛起,南宫世家势微之机,找补旧帐。若能一举制裁南宫仁,不日便可将佛顶骨舍利祭出,传说供奉此佛顶骨舍利七日,便可轮回入天人道,殊不知又有多少人会为了此言,散尽千金。
只因这南门寺早先有鼎盛时期,如今虽然暂时衰败,但信徒仍是络绎不绝,寺中财资雄厚,故占地之大,更甚大慈恩寺。
泽良带领众人往东部斋院住下,又吩咐寺中僧人交代日常起居等诸事项,随后便告退,回禀福莲方丈去了。
龙银环等人在斋院住下,他命灵修住在自己房间隔壁,其他人二三人一间,依次排开。
来到房中,只剩一人时,灵修说道:“凕月,待会等众人都睡了,咱俩就出发。”
凕月:“……”
灵修听不到她回话,又唤道:“凕月?”这凕月虽然寄体在他身上,他自己却毫无半点感觉,若凕月不回他话,便难以知道她是否仍在自己身上。
就在灵修自言自语之时,房门被推开,龙银环走了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灵修未及反应,只听银饰清脆响声,一股香风吹拂,龙银环已经扑上前来,抬手把自己抱住。耳中听到她在自己胸口温柔说道:“咱们已经进来了,还需要我做什么?今夜你就陪我睡吧。”
灵修将她往怀里一搂,然后轻轻推开,低声说道:“这里终究是佛门之地,咱们不可如此轻浮。”
龙银环抬头望着他,双眼满是喜爱,说道:“在房间里又有什么要紧?那些和尚也不知道的。”
灵修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咱们进来了,就得尊他们的礼,有没有人看着,都该一样。”
龙银环笑道:“照你这么说,那还是杜康居的礼更得我心。”
灵修听她出言调戏,想起两人在杜康居的云雨翻滚,顿时浑身热血躁动,心中欲望一起时,忙暗骂道:“灵修啊灵修,这是什么关节?当以南宫世家的事为第一要务。你既然和她好了,来日方长,何必急在一时?”
于是干咳一声,说道:“总之,今夜是不行的,我得趁着夜色去探访南宫大侠。”
龙银环伸手玩弄他胸前衣服布料,说道:“你穿成苗人的模样,倒也好看得很,就是这张面具太丑了些。”那人皮面具制作得极为精巧,戴上之后全无伪装之感,时间一久,灵修便察觉不到了。那张面具本是平常外貌,虽不甚出众,但也称不上丑陋。只不过灵修本生得俊美如玉,且英武之气日重,故相比之下,显得面具丑陋罢了。
灵修笑道:“我若一直是这幅丑模样,你多半就不要我了。”
龙银环伸手在他背上一抓,说道:“便是你这体格,就不知得迷死多少女人,等你随我回云州以后,最好戴着这面具,只在我面前摘下,免得其他的女人都看上了你。”
灵修被她一摸,心神更是蠢蠢欲动,忙说道:“你今日动了气血,还是快回去休息为好。我也养会神,待夜深沉些就动身。”
龙银环眼中都是不舍,但知他此刻心智不能在这些皮肉事上,于是低声说道:“好吧,那我回房了。”说着双手拉住灵修脖子,献上深深一吻,又在他“丑脸”上轻亲了一口,转身出去。
待她走后,灵修问道:“凕月,你要如何为我隐去身形?……凕月?”
此时,灵修身上飘出缕缕白烟般的微光,微光汇聚眼前,形成女体。一身白衣,肌肤似皎洁月光,身材婀娜,正是凕月。她恭顺地行了一礼,说道:“今夜月明星稀,等会凕月将形体散去,附在主公体表,便能为主公隐身。凕月从主公体内经络的情况来看,发现主公曾经修炼过灵符咒法,也可以由凕月将灵气传入主公体内,主公可以再次使用道门的功夫了。”
灵修喜道:“此言当真?”
凕月淡淡说道:“主公虽然可以使用凕月的灵气,但功体是恢复不了的。”她此言之意,是说灵修的玄照功体无法恢复,故五灵仙术是用不成的。
灵修乐道:“已经够好了,自从没了隐身咒,许多事情上都不太方便,如此甚好!幸亏有凕月!”
凕月低头说道:“主公喜欢就好……只要主公喜欢就好。”
灵修见她神色有异,忙上前一步,说道:“你这是怎么了?”
凕月:“……”
灵修暗叹一口气,说道:“是不是我和银环的事儿,让你不开心了?”
凕月抬起头,浓密黑丝从洁白的下巴无声滑落,说道:“凕月只是姬妾,凕月清楚自己的身份。”
灵修听她说得如此卑微,心中不忍,说道:“这件事过了,我便寻个机会把你介绍给银环,她也得知道你。”
凕月低头嗯了一声,也不说话,身形化作白影飞回灵修身体。
灵修说道:“那我要释隐身咒了,你传些灵气给我。”
凕月说道:“主公不用言语,主公身体的变化……凕月都能察觉。”
灵修听言,瞬间觉得面上一阵火烧,心想:“那不是我和银环……的时候,她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凕月说道:“主公行功就是。”
灵修一时也不愿意多想,还是以见到南宫仁为当务之急。于是仿造早先的办法提炼灵气,果然只觉灵气不断从奇经八脉之中涌出,虽然速度远不及早先,但使用符咒之法已是毫不困难。
于是暗运隐身咒,隐去身形。又记起南宫仁的叮嘱,故闭合周身气孔,走路时也全神贯注,使起步落步之时全无声响。
当下轻轻推开房门,走入夜色。请输入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