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悲喜总是相伴的,没有人能幸免。
在司徒墨答应婚事的次日,天刚破晓,璃丞相被下人发现在书房含笑而终。书桌上留有一纸遗书,墨迹尚未干涸,字迹刚劲有力,只有短短数行:
璃光我儿,为父大限将至,不能亲自目睹你身披霞衣出嫁,实为憾事,只道生死无常,不必过度忧伤。
为父死后将我与同你娘亲一同葬于南山,今生不能同生到白头,但愿死后同穴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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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里端庄静雅的璃府挂上了白灯笼,苍白的颜色在寂静的风响中摇摇晃晃,一个奠字凄凉悲怆,高华的府邸变得萧瑟,枯枝款款。
消息很快传遍了都城,来哀悼的人络绎不绝。
璃光大病了一场,脸色发白却依旧强跪在灵堂之上,背脊笔直。来往的人眼角眉梢或讥或悲的神色,都不能打破她眼神空洞分毫。
他们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他们说,以后这璃府只能靠她一个弱女子打理,要多照顾自己的身体。
他们说,不久就要嫁作他人妇,要尽快恢复精神才好。
他们还说了很多,璃光却是听不进去,心底空落落的疼成了一片,她只知道一件事,她这个世上最亲的一个人走了,再也……再也回不来了。
皇上特地下旨以皇族礼仪厚葬璃丞相与其妻二人于南山,独女璃光封作长清郡主,与司徒墨的婚期定在三个月后的黄道吉日。
那时,正好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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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之日,天朗气清,百花齐放。有尾翼五彩的丽鸟在墙角花树上奔走,姿态优美,前所未见,仿若上苍派遣而来为新人贺喜的使者。
安王府内座无虚席,王孙贵胄数不胜数,皇上更为其亲自主婚,场面隆重,壮观至极,无处不透显着皇室风范。
璃光在闺阁由着缕色装扮,心情甚是不错的模样。今个是大喜的日子,近来难得郁结许久的心情好转了许多,镜中的她,眉目流转,唇角浅笑。
今日的她身着锦茜红妆蟒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尽绣鸳鸯石榴图案,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扣住。
外罩一件品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那开屏孔雀有婉转温顺之态,好似要活过来一般,桃红缎彩绣成双花鸟纹腰封垂下云鹤销金描银十二幅留仙裙。
裙上绣出百子百福花样,尾裙长摆曳地三尺许,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五色米珠,行走时簌簌有声。
发鬓正中戴着联纹珠荷花鸳鸯满池娇分心,两侧各一株盛放的并蒂荷花,垂下绞成两股的珍珠珊瑚流苏和碧玉坠角,中心一对赤金鸳鸯左右合抱,明珠翠玉作底,更觉光彩耀目。
浅淡的目光移向窗外,苍蓝的天幕下,桃花灼灼,花海妖娆,心情也多了几分愉悦之感。
父亲啊,女儿一定会与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携手白头,定不负你的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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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还没嫁过去就高兴成这样,嫁过去了还了得?”缕色站在她身后,望向镜中的女子,带了打趣的口吻。
“你这丫头,我,我才没有。“回头看了缕色一眼,璃光略微娇羞的低了头,脸上却浮现一抹轻微的薄红。
“小姐,那你的意思是说你不高兴嫁过去咯?“缕色故意歪解她的意思。
“才不是,再乱说信不信我明个儿也找户人家把你给许了?“嗔怪的看了缕色一眼,后者作势要去打她。
“小姐饶命啊,我才不想嫁人呢,我只想陪着小姐。“
缕色躲开身子,连连求饶。她才不想嫁人呢,她呀,要一辈子待在小姐身边,跟南溪一块照顾小姐,像亲人一样。
两人在房中嬉笑着打闹,门外传来南溪的声音,“吉时到了,小姐该上花轿了。“
平日里清冷的女声今日语气里难得浮现了一丝喜悦。她也为小姐高兴呢,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尽管,这是单方面的。
“好的,就来了,南溪姐姐。“
缕色应完南溪,替璃光理了理裙摆,确定没有一丝不妥后领着她出了门,往府外挺着的大红花轿款步走去。想到司徒墨现在正在安王府等着她,盖头下的璃光在脚踏上花轿门时,嘴角勾起大大的弧度。
她与司徒墨就要是夫妻了,她终于可以跟他一起走过四季,走到暮雪白头了。
真好啊。
可能是喜悦让她有些盲目了,忘了无夏国的风俗,成亲当日,相爱的新人,男方要骑着白马亲自上女方家迎娶。
可是,司徒墨,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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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府内。
人声喧闹,喜乐阵阵,觥筹交错,寒暄一片。
“皇上驾到——“
大门口传来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
众人连忙丢下手中的事情,掀袍下跪。
“臣等参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整有力的喊声在府中响起,贯彻云霄。
“好了,今日是墨儿的大喜之日,众爱卿不用拘理,都平身吧。“
“谢皇上。“
“你们也不用跟着朕,都各自玩乐去吧。“展眉一笑,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听到这话,众人再次拜了拜,而后散作三两群,饮酒作乐去了。
“墨儿呢?“身穿黄袍的皇上在人群中扫视了几眼,转头低声向随行侍卫问道。
“禀皇上,安王他……“侍卫垂着头,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欲言又止。
“说,朕恕你无罪。“
“是,安王殿下正在凉亭饮茶。“侍卫握拳,禀道。
“什么?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有心情饮茶,快去把他叫到前厅来,大婚之日,新郎不出来招呼宾客,算怎么回事?“
皇上眯了眯眼睛,眼中透露出不满。
“是,属下这就去。“
侍卫赶忙恭敬的行了一礼,便往凉亭方向寻了去。
他走的急,未曾发现身后的无夏国主独自站立在一棵葱茏绿荫下,长身玉立。望着眼前的喧闹景象,眼底是看不清的世间纷尘,或多或少浮现出了一丝悲痛的神情,似乎沉浸在另一段回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