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残存的七万辽兵对于定州城中的军兵们来说,依旧是一个让他们感到绝望的数字,定州城中妇孺老幼加起来也才不过六万口而已,辽兵数量已经超过了定州城中人数的总和。
好在大梁的禁军不日就会北上了,定州城中的义武军只要再撑过五天左右就能无碍了,而且辽人虽然通过燕云的那些汉人工匠得到了不少攻城器械的制作方法,但是面对着有孙方简这种宿将镇守的坚城,还是只能拿十倍的人命去拼的。
因此说不好再过上几日,辽人没法奈何定州城的时候,就会在这周边劫掠一番后,然后退回幽州去。
范种刚上城,就看见了赵三已经在城上啃着饼了,赵三是个光棍,父母亲又都在开运三年的那场灾祸中死去了,家中已经没什么打紧的亲人,所以昨晚上赵三一直呆在城上没下去。
“属下拜见赵陪戎!”范种突然起了一丝促狭的心思,走到赵三的背后大声的说道。
“嗯!不用见礼!”
赵三刚听见声音还故作姿态,不过很快的他就听出了这熟悉的声音是谁的,转头就正看见了微微笑着的范种,“种哥儿你这可就不厚道了,是在取笑某么?”
“哈哈……”
范种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赵三先是一愣,不过随即也是大笑起来。
笑过后,范种开口做恭贺状说道:“三哥你这离一镇节度使可是迈出了一大步了!”
赵三也是满面笑意,虽然契丹人南下每次都会造成大量的死伤,但是同样的,这对于当兵为将的来说,却是升阶最快的时候。就比如此次,若是死了的话,那一切都是免谈,但是若是不死的话,那连跳几十级都是有的。
例如范种直接从普通军士跳到了御侮校尉,这样的升迁若是在和平的岁月,没个几十年的功夫是想都不要想的,但是现在范种只花了多长时间?而且战后,必然还会再有论功行赏,范种再往上跳个几级都是可能的。
只要有军功,能服众,那升阶升的再快,都不会有人说什么资历的问题,这就是五代十国,一个强者与勇者的时代!
昨夜回家的义武军军士开始陆陆续续的都上了城,还有大批看起来有些束手束脚的民夫也被安排到了各段的城墙上,守城的时候,这些民夫也是能发挥出来比较大作用的。
很快的当契丹人那边的炊烟熄灭了之后,又有大批的百姓被驱赶着向着护城河这边过来。
这些百姓有男有女,男的大多衣衫简陋,而女的多是衣衫不整,这些人大多是这定州附近的人。
昨日契丹人南下的时候,离定州城较近的人都躲进了定州城中,但是离定州城远的百姓就没来得及进城了,甚至有的都不知道契丹人来了。契丹人每次南下除了劫掠财物粮食外,掳掠百姓也是一项很重要的任务,汉人百姓会被他们带回草原当做奴隶发卖!
这些人应该就是契丹人昨日所掳掠的百姓,那些衣衫不整的女子,很明显是昨晚被辽人**了一晚上,今天就被赶上来充作炮灰。
城下一片嚎啕哭泣的声音,不时的伴随着辽人凶恶的大喝声,还有皮鞭抽在人体上的“啪啪”声,要是有人胆敢抵抗或者踟蹰不前的,辽人立刻就会毫不犹豫的抽出刀来,将他砍死。
城上一片的怒骂“辽狗”的声音,那些可都是定州的百姓,搞不好在外面的就有城上军士的亲人。身为定州的子弟兵,却不能庇佑这些百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这些胡狗屠杀,城上每个人都紧紧的握紧了双拳!
宣重归叹了口气:“此番战乱之后,定州想要恢复元气,起码要十年的功夫!”
没人接他的话茬子。
无数百姓后面那些辽人得意狰狞的嘴脸,范种一一的看在眼里。
“国弱被人欺!若现在是大唐太宗皇帝的时候,这些胡狗谁敢踏足中原一步?”
“对付这些胡狗,只有狠狠的打!打得他们亡族灭种,打的他们永生不敢南望一眼,将他们统统的赶到不毛之地去!”
“胡无人,汉道昌!”
……
那些汉人的百姓每人都被逼着用布包着一包土,然后往护城河里倒,看样子辽人是在担忧。若是搭建浮桥的话会被城上的人,再次破坏,所以干脆要用土生生的在护城河里建起来一道土堤。
城上的军士们呆呆的看着外面辽人的动作,却一个人也没有动作,这与昨天不同,昨天的那些民夫毕竟是辽人从幽州抓来的,他们实质上是辽人。可是现在被驱赶在前面的是契丹人从定州本地抓来的百姓,义武军的军士们实在是下不了手了。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射击!”
看到了城上诡异的情况之后,孙方简被军官们叫了上来,他一看到军士们的动作,立刻大声的呵斥道。
又看见军士们都看向了他之后,他才气急败坏的说道:“城中可还有六万的百姓,是外面的这些人重要,还是城内的六万百姓重要?若是契丹人攻下此城,是必然要屠城的!你们不想活了,难道连自己的家人也不想救了么?”
“把弓给我拿来!”孙方简跟辽人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对于这样的场景,早已是见怪不怪。
他端起弓来直接将箭头瞄准了一个拖着布包上来的百姓,“嗖”的一声,那个百姓就被孙方简射死在了地上。
“现在,我下令攻击!”
城上军士们大多都犹犹豫豫的架起了弓,范种默默的取出一支箭架上了弓弦,他的箭头并未瞄准那些普通的百姓,而是指向了一个躲在百姓后面的辽兵。
在他的眼中,那个辽兵脸上狰狞的笑容显得异常的醒目,手微松,箭从他的手中飞出,将那个辽兵射的倒飞了出去
。
惊弦的声音在安静一片的城头上显得格外的响,所有的兵士都看向了这这第一个射出箭的人——范种。
范种丝毫不理会众人的眼神,只是抽箭射出!再抽箭再射出!城上只能听见范种“绷绷”拉弓弦的声音,而城下则是辽兵发出惨叫连连的扑倒的声音。
范种整整的射出了十箭,城下也有整整十个辽兵被射死在地上!
“城下的兄弟们!我们无能!现在救不了你们!”
“但是我在此立誓!日后一定会杀光这些辽人为你们报仇!”
范种射完箭之后喘了口气,突然向着城下大声的吼叫起来,城上原本沉默的众军士也纷纷的跟着范种大声吼叫起来!
孙方简看着面前那个大声吼叫的身影,眼中居然也不由的有了些湿润!
他急急忙忙的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下令道:“擂鼓!”
……
当河堤被筑到一半的时候,那些被辽人掳掠来的百姓已经每一个活着的了,他们不是死在城上的弓箭下,就是被辽人砍死。昨日河中的血腥都被晚间流动的河水带走了,但是现在护城河再次被血染红了。
被抓来的百姓已经死光了,辽人开始自己上阵,不过他们为了省事,干脆就将那些死去百姓的尸体扔到河里去填河。城上箭如雨下,却没法阻止河堤一寸寸的加长,到了中午的时候,辽人在护城河中筑起了一道宽有十米的大堤,数量庞大的辽兵顺着这条堤向着城下涌来……
城上开始倒下金汁,火油,城下好似人间地狱,辽人死伤惨重,但是在那些骑着马在战场上四处巡游的督战队威慑下,却没人敢退后逃跑。那些辽人对自己人同样的不客气,敢有逃跑的迎接他们的同样是死亡。
不过城上的义武军将士们,脸却越来越白了,因为辽人开始在城下堆起了土山,土山可不会像巢车、云梯那样的脆弱,很容易就能被摧毁。借助土山,辽人可以很轻易的登上城头与义武军将士们搏杀!
在堆砌土山的过程中,辽人同样的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不过五代的时候,城池的城墙普遍的不高。像定州城是处在抵御辽人南下的第一线,城墙也不过二丈高左右,不过两个时辰左右土山就被堆到了定州城头上。
一个光头的契丹人挥舞着铁骨朵冲了上来,几把枪一戳,他又睁大着眼睛被推了出去,紧接着又一个契丹人冲了上来。没等城头上的义武军将士们反应过来,手中的铁骨朵就砸在了一个军士的身上,将他砸的飞了出去,他正待再往前冲,一柄朴刀已经洞穿了他的腹部……
随着契丹人源源不断的顺着土山冲了上来,义武军的伤亡开始增大!城上的墙砖,被血染得通红,呈现诡异的棕红色。
范种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从他这边冲上来的那些辽人,都被他用长矛洞穿了喉咙,尽管他尽量的省着力气,可是也已经感觉到双臂变得沉重无比,连举着矛都有些费劲了。
又一个契丹人冲了上来,范种挺矛刺去,这次却刺了个空,只刺在那契丹人的脸上,那契丹人脸上被锋利的长矛划得血肉模糊,鲜血好像泉水一般“咕噜咕噜”的往外冒。但是他却没去理会,而是挥舞着铁骨朵面色狰狞的向着范种的头上砸过来。
范种举矛去挡,不过他的双臂已经有些僵硬,长矛也被那个契丹人砸的飞了出去,趁着这个机会,范种已经上前一步,狠狠的一脚跺在那个契丹人的肚子上,将那个契丹人跺的向着城外飞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