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范种都这般说了,范文斌倒也不会不识趣的再说下去,对于文臣来说,自然也不会存在冷场的时候,他立马换了个话题道:“种哥儿你可知道孙方谏到了大梁之后,圣上是如何安顿他的么?”
范种摇了摇头,定州与大梁隔那么远,现在又没有电话,他哪里能知道郭威是如何安顿孙方谏的。
不过他心中却有数,像孙方谏这种曾经割据过的军阀,是绝对不可能再受重用的了,最大的可能就是挂着个高官闲职在大梁养老了,当下开口问道:“可是加了个平章事的衔,而后在大梁养老么?”
出乎范种意料的,范文斌先是点了点头,不过最后却又摇了摇头:“你说的对又不对!”
“哦?”
“圣上的确是加了孙方谏同平章事衔,不过却并未让他赋闲,而是让他另去了一镇任节度使!”范文斌脸上挂着一丝笑意朝着范种说道。
“怎么可能?”范种一愣,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他急忙用力的扯住马缰,才让胯下的马安歇下来。
孙方谏在定州割据这么长时间,现在他好不容易肯自己去大梁了,郭威会让他离开大梁,这怎么想怎么不对劲,不过好在范文斌脸上没有丝毫恼怒的意思,显然孙方谏是没有被遣回到河北的。
“是华州的护国军!”范文斌也不卖官司了,直接开口说道,他看范种还是不明白,有接着说道:“圣上还令郑国公驻于陕州,以节制宣义、保义、静难、永安四镇!”
“便是折从阮了!”看范种面上依旧没有表情,范文斌心中猜测范种可能是不知道这郑国公是谁,开口解释道。
“哦!”范种恍然大悟,开口问道:“圣上这是在担忧党项定难军会侵扰关中吧!”
他不由的想到了李处耘,他是折从阮的幕僚,折从阮得到重用,他这次倒是不用担忧差事了
“此事确如种哥儿所说,定难军已经向河东刘氏递上了效忠的折子,而关中自李守贞之乱后,既没有得力的老将,又没有能战的精兵!为了防备定难军,圣上才将孙方谏和郑国公派到关中去的!”范文斌说道。
“有这两位老将在,那定难军事绝计不可能进入关中的!”不管怎么说,对于孙方谏的本事,范种历来是很佩服的,靠着一伙子百姓居然打的辽人抱头鼠窜,甚至攻陷了有辽人大军镇守的定州城,这已经算的上是古之名将的作为了。
而折从阮镇守府州几十年,以府州弹丸之地能北抗契丹,西挡定难军,丝毫不落下风,他的本事比起孙方谏来,绝对是只高不低的,区区定难军又怎么会是这两人的对手?
“不过党项人居然会向河东称臣这倒是怪事了!难不成党项人都是瞎子么?”范种又啧了啧嘴揶揄道。
“那倒不是,不过党项人看不清时势这倒是真的!”范种话音刚落,突然就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说道。
“哦?那你说说这是什么样一个时势?”范种饶有兴趣的问道。
说话的是个年约十五六岁,头带着幞头,眉目颇为清秀的少年郎君,他此刻正灼灼的看着范种,闻听到范种发问后,他朝着范文斌看了一眼,得到了范文斌的肯定眼神后,他才在马上朝着范种一躬身道:“这本是在下无事时所思索的,若是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使君不要怪罪某!”
“你直说就是了!”范种点头道。
这少年郎君名叫吕端,字易直,是范文斌故友的子嗣,他也如同赵匡胤求王彦超一般求到了范文斌的府上,希望能得到范文斌的提携。范文斌没有王彦超那么小心眼,见到故友之子求上门来,当即就表示了提携之意,将吕端带到了定州任上来。
“定难军从晚唐建制以来,近百年间,一直都是臣服于中原朝廷,跟吴越的钱氏差不多,至于这次向河东称臣恐怕是以为刘崇得到了辽人的帮助,可以学着儿皇帝般的南下中原为帝!”
“殊不知此一时而彼一时也!李从珂终究不过一马夫辈,虽则甚得明宗皇帝欢喜,继承皇位,可打起仗来终究不是石敬瑭老谋深算的对手。但如今,圣上起于草莽,一生中也不知道打过多少仗,军中威望无人能及,刘崇比起圣上来,差的不能以里计!”
“最重要的是,李从珂那时中了石敬瑭的计,倾出大军围困晋阳城,久攻不克,结果被石敬瑭与契丹人骑兵内外夹击,大败而归,最终亡国。而国朝只要不主动出军攻打河东,那刘崇便是借到了契丹的大军,那又能有什么用?难不成契丹人的骑兵还能攻陷上党的那无数的坚城么?”
……
“不错……”范种面带奇异的看着因为慷慨激昂而面上涨红的吕端,嘴里毫不吝惜赞赏之言。
“区区拙论,让使君见笑了!”吕端听到范种的赞赏,面上喜悦之色一闪而过,很快的就换上了平静的面容向着范种谦让道,性子之沉稳,浑然不似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你世叔那儿尽是些琐碎的事情,怕是不合少年郎的心思的,若是你不怕打仗的话,不妨来某这边,做某的录事如何?”范种看了一眼范文斌,略带一丝玩笑意味的开口说道。
录事参军是刺史的佐官,负责帮助刺史总管一州军政、财政、刑法、农田以及户粮诸事务,而录事则是录事参军的佐官,负责帮助录事参军处理这些杂务,按照唐制,录事参军是从七品的官,而录事是从九品的官。
吕端的父亲吕琦做过侍郎一级的高官,所以吕端蒙荫了个左千牛备身,不过那是虚职,大周朝根本就没有千牛卫!就是因为这样,吕端才会跑到范文斌的府上请求范文斌的提携。
对一个才区区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来说,范种能让他担任自己的录事,已经是很看重他了,因此吕端也很是心动,不过他本来毕竟是来投靠范文斌的,现在就这么又投向了范种,那样就会让范文斌感到难堪了。
想到这里,他朝着范种拱手道:“多谢使君抬爱!不过某尚且年幼,正该多做些琐碎事磨练才是,不敢受使君之爱!”
范种听闻这话,抬头看了一眼范文斌果然见范文斌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难怪连186都评价吕端平时都是在装糊涂呢!遇到大事绝不糊涂!摇了摇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先在范观察帐下磨练些年头吧!日后若是想要建功立业了,再来找我就是了!”
“多谢使君成全!”
……
范文斌来狼山上观察了半天后就回定州城去了,吕端同样跟着范文斌回定州去了。
虽然范文斌也表示乐意见到他留在这儿给范种当录事,并且指出,现在的范使君一应属官都没有,他若是成了录事,那实际上的权利与录事参军也是差不多的,但是吕端连犹豫都没有就拒绝了。
他要是现在就轻易的接受了范文斌的劝说,那只会让范文斌对他的先前所说产生疑问,会怀疑他先前是否在说假话,从而以为他是个口是心非的人,但是他现在坚决的就随着范文斌回定州了,毫无疑问,范文斌对他的印象好极了。
当然这一切都可能只是范种的猜测,也许吕端的心中所想正如他先前所说的那般的单纯。
或许吧!
希望义哥儿跟着吕端,能学的伶俐些才是!范种想到,他先前将张守义交给了范文斌,希望范文斌能收他做学生,范文斌最终看在范种的面上,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范文斌是考上了进士的人,是一位文曲星,在这义武军恐怕没人比他的文采更高了,范种让张守义拜他为师,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
范文斌骑着一匹白马走在前头,而吕端则骑着一匹瘦弱些的灰马跟在后面,另一边则是雷威骑着马领着一什的军士做为范文斌的护卫。范文斌收买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一番好言安慰后,雷威现在已经甘心的坐着范文斌的侍卫队的头领,不准备再回军中厮杀了。
马蹄踩在土路上发出沉闷的“扑扑”声,从吕端的角度能看到范文斌正在思索着什么!他不敢打扰范文斌的思索,随意的看着周边的景物,说实话,他是想要留在狼山这边随着范种杀敌的。
并非是为了范种麾下所空着的那个录事参军职位,而只是单纯的想要在战场上厮杀,尤其他的祖父就是幽州人,他的父亲还是在幽州长大的。他虽然老成沉稳,但毕竟还只是个少年,这个时代的少年,又有谁不做着收复幽云的梦?
宁为百夫长,胜做一书生!这是这个时代所有男儿内心的想法!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复关山五十州!这是这个时代每个男儿内心的渴望!
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这是这个时代做为男儿最高的荣誉!
若是有一天,某能完成这一切,那又该是何等的威风!
“易直,你看范种此人是何等样的一个人?”正在吕端思索间,前面的范文斌突然开口,将吕端惊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