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唐沐慢慢睁开双眼，浑身上下的骨头犹如断掉一般疼痛，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
唐沐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被褥是由幽州上等的丝绸制成，其上的刺绣分明是女子绣成，因为只有女子细腻的心才能绣出如此巧夺天工的图案。
精美的物件充斥着整个房间，物品的摆放隐约之间可以看到先天八卦的影子。
淡淡的幽香，唐沐忍不住轻嗅。
这分明是女子的闺房。
这里是哪里？
“唐沐，你醒啦！？”
稚嫩的声音，带有一丝惊喜，以及柔情？
唐沐才发现在自己身边趴着另外一个人，一个扎着马尾辫，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小诗？”
唐沐出声，嗓音有些沙哑。
“哼！你还记得我啊！？”
小诗嘟着嘴，掐着腰，活脱脱的像一个撒娇的小女孩。
“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呢？”
唐沐挣扎的想要坐起来，折腾了两下，还是没能靠自己的力量坐起来。
“那你说，穆姝是谁？”
小诗将唐沐的动作看在眼里，费力将唐沐扶起，靠坐在床边，嘴里嘟囔着说道。
“嗯？”
唐沐苍白的脸上显露出一丝惊讶。
“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你喊了穆姝这个名字八千七百一十六次！”
小诗掰着手指头，似乎在努力计算着，最后有些酸楚的说道。
唐沐眉头微皱。
“阿，还有一个叫东方婧的，你叫了这个名字一万两千五百二十一次！”
小诗越说越气氛，最后甚至激动的站了起来。
但是毕竟矮啊！
唐沐脸上有些不自然，但仍未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你说啊，这俩人是谁！？”
小诗摇晃着唐沐的身子，似乎一定要的到答案。
唐沐微微摇头，依旧沉默。
轻轻拉过小诗的手，看着小诗手心的掌纹，忍不住轻轻抚摸。
异样的心情在唐沐心中流淌。
“你知道么？我从来没有认真的拉过小诗的手，更别提这么仔细的观察了。”
唐沐突然开口道。
小诗突然将手抽了出来，一副生气的表情说道：“唐沐！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又在转移话题？”
唐沐认真的看着小诗。
厄运缠身，真的很难受。
唐沐从来都下意识的远离所有他在乎的人。
即便是小诗，那个孤苦伶仃又历经磨难的可怜小白狐，唐沐也不曾认真的拉过她的手，看过她的掌纹。
所以唐沐刚才看的很认真，很仔细。
因为他知道，这可能是唯一一次。
“哎！”
唐沐微微叹息。
“你以为这房间那不完全的先天八卦能迷住我的心魂么？你以为那幽香的味道真的能掩盖这一切腐朽的味道么？你以为变化成小诗就能让我察觉不到这一切么？”
唐沐摇摇头。
“小诗确实是我心里最深的牵挂，完全可以令我放下一切戒心，但你最大的错误恰恰是幻化成小诗！”
“我将关于小诗的秘密都封印在心底，即便你能窥测我的内心，却不能突破那成封印吧！？”
“所以你不知道，小诗确实不知道东方婧，但是却不可能不知道穆姝！”
小诗那张脸色逐渐变得有些难看，唐沐稍微有些停顿。
“更可况，你只看到小诗是一条白狐，却不知道，小诗为了变成人，承受蚀骨铭心的痛，生生将九条尾巴生生斩断，抛弃了这白狐之根本，又何来的尾巴！？”
唐沐眼光微转，看着手中不知何时紧握的尾巴，发力的指骨有些发白！
一道流光划过，眼前的小诗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站在床边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头秀发齐腰，竟然是不常见的天蓝色，妖媚的容颜配上魔鬼的身材，好一个魅惑天成的女子！
“呵，我本以为我看到的是你心里全部的事情，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看来有很多事情我都没有看到啊！”
那女子掩嘴轻笑，媚态丛生。
唐沐努力让自己坐直一些，这样可以靠的更舒服一些。
“我只想问一问，你刚才说的那些事是真的么？”
唐沐有些认真。
“你问的是你昏迷的时候喊的名字么？你要是解除封印，让姐姐看看你的内心所有的故事，姐姐就告诉你，如何？”
那女子仪态妖娆，坐在床边紧靠着唐沐的腰间，身体微微倾斜，靠近唐沐的侧耳，轻声说道。
有些微痒，但唐沐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强忍着痛痒，侧过头来，看着那洁白且秀美，犹如白天鹅般的脖颈，吻了下去。
！
那女子浑身一颤，瞬间站起，眼中杀机毫不掩饰！
“呵，说说吧，叫什么名字？”
唐沐无所谓的笑了笑，并不害怕。
死亡，可怕么？
如果可怕，又怎会深入这险境？
可怕的只是让所有人都失望，包括让自己也失望了。
“妍玥。”
随手幻化出一张太师椅，妍玥金刀铁马的坐在上面。
布置的幻境被识破，继而进行魅惑却依旧失败，妍玥也不再掩饰。
“说实话，我从没见过你这般道心坚定之人，以往的许多人都沉沦在我这幻境之中，直至老死依旧不知何为真实，即便是有的人凭借深厚的修为硬闯过去，也比不上你的眼神坚定。”
妍玥巧言笑兮，似乎将刚刚的杀意抛诸脑后。
“那是因为他们没见过市面，像你这般丑的人都深深迷恋。”
唐沐从不是一个谦谦君子，面对身边的好兄弟，他可以毫不在意自己，面对可口的美人儿，他可以变得儒雅也可以变得幽默，然后面对不知名的敌人，他的嘴一样可以变成杀人的利器。
任何女人，都不会容忍别人侮辱自己的容貌，更何况是一个貌若天仙的女人，更是自信到认为天下男人都为其倾倒。
如此言语，可谓诛心。
“你说什么！？”
妍玥猛然站起，横眉怒喝，却别有一番风味。
然而其座下太师椅瞬间炸开，变成无数的木屑诉说着凄惨的遭遇。
也证明着在这个时刻，占据主动权的是这个怒火中烧的女人。
女人都敢惹？
除非不要命！
但是唐沐恰恰是一个珍惜生命的人。
因为他还要活着，活着兑现自己所有的承诺。
此生一诺，天倾不负！
“我说，我要是你也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就像自己的人生一样的发烂、发臭！”
有些虚弱的唐沐说的轻，却说的重！
“你、是、不想、活了么！？”
妍玥咬着牙，魅惑之色不在有，反而显得无比的冷静，只是那紧握的手指以及有些明显的青筋暴露了她的内心。
一个女人有这种表情的时候，就是最可怕的时候。
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过如此。
唐沐轻笑，讥讽之色无疑。
“既然如此，我就让你清醒的看着一切的发生，我就不信，即便你知道是幻境，也能无动于衷！”
妍玥长袖一挥，唐沐便消失于床边。
看着空荡荡的床，妍玥慢慢靠近，坐下，手指一点前方，一个圆形的虚影出现，倒映着她那张可魅惑天下的容颜。
呆呆的看了许久。
妍玥玉手轻抬，从脸颊缓缓划过。
“他是眼瞎了么？”
“还是他真的跟别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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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沐有种哔了狗的感觉。
因为他再一次经历了那种被封五识的感觉。
真的很无聊啊！
只能心里默默的数数。
一、二……一百三十七亿零九千八百四十二。
一点微光刺入眼眸。
视线逐渐变得越发清晰，唐沐的心就变得越发沉重。
这是怎样的一幅画面？
天地苍凉满目，血腥的战场就像夕阳西下，万里绚烂的晚霞。
唐沐轻轻的走向前去，路过纵横的尸堆。
每一副面孔都是那样的熟悉。
那里面有唐沐所见过的每一个人，甚至包括诛心山下那砍柴的樵夫以及下棋的老人。
他们手里拿着沾血的冰刃，就像是握着信仰。
“只有这些么？”
唐沐心里有些微酸。
修的又不是什么灭情绝欲的道，即便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又怎会无动于衷？
“不如天歆，终为凡尘，人生数百年，终须一死”
“他们脸上并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信仰的执着，也许对他们来说，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唐沐呢喃过后，低下头沉默许久。
挥了挥长袖，什么都没有发生。
唐沐眼眉低垂，嘴里似乎说了什么。
此时的唐沐就如同一个普通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但这并不会影响他的决定。
随手拔起一柄屹立不倒的长枪，仔细打量一番。
“虽未凡兵，亦有道灵，便用你葬却这些‘朋友’吧。”
长枪如龙，欲翻天覆地。
时间一点一点的消磨着坚厚的大地。
唐沐挖的慢，累了就坐着歇一歇，采些野草充饥，然后接着挖，一丝不苟的挖。
将每一具尸体庄重的放入墓中，并为每一个人立上石碑。
也许有几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一片尸山变成了一座有无数陵墓组成的巨大陵园。
当唐沐将最后一个人埋葬好之后，跪在那里，拖着虚弱的身体。
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师者，父也。
无论何时何地，无论真假。
礼，不可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