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先生,当年的事,是寡人对不起贵国太子,可现在,天下诸国被暴秦屠戮殆尽,就只剩下代国和齐国了,秦代两国必有一战,先生可否帮一帮我?
“在下正是为此事而来,秦军前日攻破我燕国辽东郡,那王贲必定乘胜攻代。齐王无道不足与谋,秦军骁勇无人能当,如今胜负已定,不如隐其爪牙,养精蓄锐,另做打算。大王以为如何?”
“先生的话,寡人如何不知,只是自武灵王起,赵国数十载强盛不衰。祖宗基业,如何忍心连打也不打就拱手让人?还请先生帮一帮寡人。”
“恕高某实在无能为力。”
正当这时,秽国使者到,见赵嘉,说如此。
赵嘉闻之大喜,笑得抬头纹都出来了,当即决定用九宾大礼招待卢晓笙,于是才有了上一章结尾的那一段。
现在言归正传,三天之后,代宫之中,满朝文武,九宾大礼以成。
卢晓笙后背发毛。
赵嘉行了一个大礼,“孤王听说卢晓笙先生,能控制水火,腾云驾雾,想必还有很多深藏不漏的本事,如今秦代两国大战在即,若两军想接时,请卢先生出战……”
卢晓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跳起来的,把屁股放在脚后跟的坐法好生累人,刚才明明坐的脚都麻了。
“请卢先生出战……请卢先生出战……请卢先生出战……”
魔咒,绝对是魔咒!
卢晓笙想起了黑压压的秦国军队,想起了雪地里缺胳膊断腿的燕国士兵。
“老子穿开档裤时,天天想着当大将军,可老子……”卢晓笙的脑子里掠过无数种死法。
“魔咒,绝对是魔咒!老子现在穿的就是……开档裤。”卢晓笙苦笑。
“卢先生,可否借您仙力救代国百姓于水火?”代王见卢晓笙时时不答应,不免心里有些打鼓,忙屈尊降贵又问了一遍。
“呃……”卢晓笙脑袋飞快地转着,不过却好像锈住了一般。
“卢先生恩如皓月,寡人不胜感激。”
这是求人的艺术,见缝插针,绝不放过任何机会。
“什么?我没答应啊,老子一时蒙住了说不出话,这家伙怎么就开启默认默认模式了,怎么办?我可不想马革裹尸……还,老子往哪还啊?”
卢晓笙这才回过神儿来,不过很明显已经来不及了。代王赵嘉就跪在他面前,毕恭毕敬,就差磕个头说“爹,孩儿给您请安了!”
卢晓笙宁愿不要儿子。
他更惜命!
然后卢晓笙坐着四驾马车回到馆邑,注意,昨天晚上他和高渐离,溪雪同乘一辆马车,今天晚上他独乘一辆马车。
然后沐浴更衣,侍候的那叫一个周到。
人们对将死之人总是格外善良的。卢晓笙这样想。
卢晓笙和秦音同床而卧,这是他趁火打劫向赵嘉提的要求,不过看来目前两个人隔阂很深。
卢晓笙翻来覆去如何睡得着,想自己是中一剑死呢,还是中两剑死呢,万一不是剑呢?枪,戟,钺……那身上的窟窿得多难看?对了,代王说我能腾云驾雾,我什么时候腾云驾雾了?莫非和那把滴血匕首有关?可是自从那次匕首再也没有出现过……
总而言之,卢晓笙毫无头绪。
卢晓笙转头看了一眼秦音,只见他眉头紧锁,不时地咬着嘴唇。
“看来这小子现在也是棘手得很哪!”卢晓笙深吸了一口气。
“秦音,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一个人扔在军营里,其实我早就后悔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要生一起生,要死,我卢晓笙先死。”卢晓笙一字一顿,说得很认真。
“炉子,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也是没办法。”秦音道,“其实我挺佩服你的,若不是你,我可能穿越过来的当天就死掉了。”
卢晓笙差点没哭出来,这一声“炉子”,他真的好久都没听过了。
“那,你为什么……我以为你一直在生我的气。”卢晓笙小声问。
“我不知道,晓笙,我有点害怕,我不知道我的身上什么时候出现这么多伤疤,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这些变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秦音没有再说下去,他哽咽了,泪已在眼眶里打转。
“没事的,秦音。”卢晓笙安慰道,然后他又把镜面砂的事情和秦音说了一遍,“说不定这只是个障眼法。一切都是假的。”
“是吗?可是我能感觉到,能摸到,这一切都是假的吗?”秦音的语气有些激动。
“我不知道,不过秦音,你放心,我会帮你的,对了,秦音,明天我要上战场,估计就回不来了,我要是死了,你回去之后帮我照顾我爸妈。”卢晓笙笑着说道,心里却酸酸的。
“你回去后帮我照顾我爸我妈”这句话竟是从一个刚刚二十岁的大一学生嘴里说出来的,天知道这个整天逃课打球英雄联盟的大男孩儿在短短时间里成长了多少。
“你的事儿,我管不着!”
“秦音!”
“卢晓笙!你说了,一起来,一起去,一起死!你说了,要帮我,你这是什么意思,遗嘱吗?就把我人不人鬼不鬼的留在这里吗?你都把我扔下一次,还要第二次吗?”
卢晓笙从未见秦音这么激动过。
许久无声,二人心照不宣,任由泪水纵横。有过离家经历的人都知道,想家的滋味儿十分难受,所以大多数人会选择屏蔽这一情感。不是不想,而是怕太想所以不敢想,故意不去想。
说白了,这是一种自我逃避,压抑的感情总有冲破防线的一天。而秦音的一通暴吼无疑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卢晓笙和秦音,他们都是父母宠爱的孩子啊!
良久,秦音重又打破了这可怕的静寂。“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没有。”
“你呢?”
“没有。”
如果你过命的兄弟瞒着你做了一件事,那就只有一种解释,这件事太过危险了。
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他来当。生不能同生,死也绝对不会同死,他会先你而死。
因为是兄弟!
然后卢晓笙就翻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卢晓笙闭着眼睛等了好久,其实就在刚才,他自认为早已谋划好了一切,所以只等秦音一睡,他就可以行动了。
想着自己即将要去做的事,卢晓笙不禁越等越兴奋,也越等越着急,可那秦音就是不睡。
不仅如此,秦音还点上油灯,把他的那把剑擦了又擦。
那把剑据说是秦舞阳的佩剑,秦舞阳去刺秦不方便携带,这么多年一直寄存在高渐离这里,高渐离又把剑给了秦音。
秦音一遍一遍地擦着。
四下昏黄。
“秦音,你大半夜起来擦剑干什么?”卢晓笙忍不住问,心里有鬼的人尝尝认为别人的心里也有鬼,况且,秦音心里的鬼已经钻出来和卢晓笙说么么哒了。
“杀人!”
“谁?”
“我想杀的人!”
卢晓笙傻了!秦音继承了秦舞阳相貌,伤疤,功夫,难不成连秦舞阳的心智也照搬不误?不会呀!镜面砂只会造成幻像,该不会影响一个人的心智吧?
卢晓笙想起了《荆轲刺秦王》里秦舞阳年十三,即杀人。这可不是好事情,卢晓笙绝对不允许自己的朋友成为一个杀人狂!
“你为什么要杀人?除了杀人,会有其它办法的!”
“一命换一命,值了!”
“不值!”卢晓笙很激动,他几乎是喊出来的“我们两个一起来到这儿,你死了,我怎么办?你说好了要一起回去的!”
“你理解错了。”秦音冷冷地道,“我说的是用他的命换太子的命,我不会死的,永远不会。”
好冷,到处都好冷。
灯光下,卢晓笙看着秦音的眼睛,那是一种仇恨的,愿毒的,坚毅的目光。卢晓笙觉得好冷,透心凉。
太子!高渐离是燕国人,秦舞阳是燕国人,太子,就是指使荆轲刺秦的燕太子丹!那眼前的这个人……
抱着最后的一缕希望,卢晓笙颤抖的张开了嘴,“秦音?”
“你可以叫我秦音,因为我的身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除了我们的人。”
这句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你把秦音怎么了?”卢晓笙看着这个熟悉的陌生人,不禁怒火中烧,扑过去揪住他的衣领。
“闪开!”秦音,不对,是秦舞阳一把把他推倒在地,“你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记住,你是秦音的朋友,不是我秦舞阳的朋友!”
你是秦音的朋友,不是我秦舞阳的朋友。
你是秦舞阳的朋友,不是我高渐离的朋友。
卢晓笙啊卢晓笙,你究竟算什么?
卢晓笙看着秦舞阳提着剑消失不见的背影,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占据了全身。他试着爬起来,可是却怎么也动不了。
他索性放弃了手臂的支撑,全部趴在地上。
学生证从衣襟里滚落出来,卢晓笙看了一眼二十一世纪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挣扎着爬了起来。
没错,那个人就是秦音,无论他现在是谁,可他终究还是秦音,卢晓笙不能让他一个人孤身犯险。
卢晓笙知道事情远没有他知道的那般简单,或者说,要复杂得多。
不过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他只想把秦音找回来,至于明天秦代一战,他是生是死,都已经不重要了。
然后卢晓笙吹熄了灯。
今晚没有月亮,只有满天的繁星,像是离人泪。
卢晓笙又一次陷入了黑暗,他根本不知道去哪儿找秦音,或者说,秦舞阳。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秦舞阳是给燕太子丹报仇去了,那谁是燕太子丹的仇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