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合脉散?!”卢晓笙觉得天上的云彩霎时间全变成黑色的了!那岂不是石决明喂给自己吃的药?
“锦箨姑娘,你说会让人痛苦万分,能不能具体说一下什么症状?”
“这……”锦箨低下了头,“你身体太虚弱了,先坐下,听我慢慢给你讲。”
“我父亲是个剑客,不过没什么名气,和我母亲在一起后,就归隐江湖了,住在洞庭湖君山上的竹林中,旁边有一座祠堂,叫湘妃祠。
我们每天都到湘妃祠中上香,每天还会带些贡品过去,有一天,我们发现带去的贡品都不见了,我们起初以为是什么猫啊,狗啊给吃了,可是过了好久,天天如此,于是我们就找到了他,在房梁上。
他长的很漂亮,那时才六岁,问他父母,他说都死了。我父亲说,兵荒马乱的,都是可怜人,就把他留在了家里。
我父亲说,六岁的小孩就上得去那么高的房梁,是个可造之才,就教他剑法,他学的很快,等他十五岁之后,和我父亲比剑,就从来没输过。
我母亲精通诗词歌赋和音律,也教给他,他也是一学就会,一会就精。他十八岁的时候,向我父亲求亲,要我父亲把我许给他。
我父亲说,他绝不把我嫁给碌碌无能之辈,于是他发誓,要出去闯荡一番名堂,风风光光的娶我。
不久,江湖上就出现了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叫做“碧虚郎”,碧虚郎专门行刺秦国有权有势的官员,来去无踪,却有笛音相伴。
半年之后,我父亲便答应了要把我嫁给他,他很高兴,就没有再离开君山,而是留下来精心准备我们的婚礼。
后来,君山上来了一群人,跑到湘君祠里大肆搜查,也不知道找什么,把香炉里的灰都给倒出来,我们气不过,就去找他们理论。
他们人多,有几十个,每个人功夫都不错,趁他和我爹爹不备,劫持了我和我娘,他们说,这里有一种毒药,无药可解,吃了之后每三天发作一次,发作之后,无论男女老幼,远近亲疏,见人就杀。
他们说只要他和我父亲一人吃了毒药,他就放了我们,他说他吃,后来他们就走了,临走时他们说,要解毒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叫做百草阁中生百草,来时有路去无门。
第二个办法就是用被竹叶青咬过一千次的人的血液。他说他选第一种。但我父亲不同意,我父亲说大丈夫在世,不可受制于人。然后让我想办法去找竹叶青。
他说那我乱杀人怎么办?我父亲说那我就到了第三天绑着你。到了第三天,凌晨时候,我父亲就把他捆得结结实实,一大清早,我父亲看着他,我母亲做饭,我去竹林找蛇。
我去的路上,就给拌了一跤,心里很不踏实,慌得很,早早就赶回去了。
到家的时候,他正在掩埋我父母的尸体,我吓傻了,你能想到有多惨吗?我父亲的一条胳膊,竟然段成了三节,我母亲连完整的头颅都没有了。
我当时连哭都不会了,他也不理我,埋完后,他把剑扔给我,他说,你把我杀了吧。我说,好呀,我杀了你给我父母报仇,然后我也下去陪他们,我自己不想活着,我活不下去。
然后他就把剑收了回去,他说那你就先别死了,你报完仇再死吧。然后他就走了。他走以后,我四处找他,可是,“碧虚郎”就再也没出现过。
就这样过了五年,前一阵子,我才又听到了他的消息,听说他要来临淄,于是我就找过来了。”
锦箨讲完了故事,语气自始至终很平淡,倒是卢晓笙听得很揪心。
“那你不恨他?”
“不恨,这又不怪他。”
“那这五年来你一直都在……”卢晓笙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指了指装蛇的大竹筒。
“嗯,刚开始的时候很痛苦,有几次差点就死掉,现在,只不过有些疼罢了。”
“那你一共做了多少次?”
“三百二十九次。我一个人,要生存下去,不是经常可以做的。”
卢晓笙看着眼前这个坚毅的女子,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却也十分同情起来,心想,五年三百次,一千次就要十五年。
十年之后,就算能解得了碧虚郎的毒,到时人老珠黄,满身的蛇齿印,难道要以救命恩人的身份相伴终身吗?
况且,碧虚郎若是良心未泯,又怎么会喝她的血液?不过看着锦箨坚定的样子,只好闭口不提。
“锦箨姑娘,谢谢你救了我,我得走了。”卢晓笙心想,三天之后自己毒发,岂不是要杀了眼前这个情比金坚的救命恩人?
“不行,公子,你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身体太虚弱了,还是在这儿多休息几天好。”
“你说我昏迷了一天一夜?”卢晓笙大惊,那明天不就是第三天了吗?
“对,我昨天清早的时候发现你晕倒在地上。”锦箨道。
昨天清早?清早?不对!自己从齐王宫里出来是晌午,然后昨天清早,然后今天……今天是第三天!
卢晓笙觉得胸中一阵憋闷,仿佛所有血脉都停止流动了一般,然后他的眼前开始模糊起来,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毒发了吗?
卢晓笙挣扎着站起来想离开这里,却发现眼前赫然站着一架骸骨!骸骨上顶着一颗硕大的骷髅头,骷髅头上长着一双红色的,怨毒的眼睛。
那骸骨拿着一根血淋淋的人腿,那脚上穿的竟是一双帆布雪地靴,正是卢晓笙来上学时穿的鞋子。
那骷髅头提起人腿,就啃起来,满嘴鲜血,卢晓笙感到大腿阵痛,痛的简直喘不过气来,低头一看,自己的腿竟然在流血。
卢晓笙明白了,那骷髅头啃的就是自己的腿,自己要想保住自己的腿,就得杀了这具骸骨不成。
于是,卢晓笙大叫着向那骸骨扑过去。那骸骨扔掉他的腿,竟然来掐他的脖子,卢晓笙刚欲掰开那骸骨的手,却发现拿手在自己的脖子上,却看着好远。
他很害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见那骷髅头的手从他的脖子上拿下来,抱起了一具无头男尸,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卢晓笙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的脑袋在地上,早就给那骷髅头给揪下来了,叹道,“肢体已不在,头颅复何存?”便咬舌自尽了。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卢晓笙听到了一个熟悉而又惊惧的声音。
“我……锦箨姑娘……骷髅……我死了……!”卢晓笙心里乱跳,像做过了一场噩梦一般。见锦箨手里拿着一柄还未出鞘的剑,自己双手被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心里暗暗道喜。
“锦箨姑娘,我刚才是不是要……杀你?”卢晓笙问。
“是,你刚才忽然就要杀我,幸亏他把钻研出的剑法都教给了我,否则,我恐怕早就……公子,难道你也中了珍珠合脉散?”锦箨一面放下剑,一面扶着卢晓笙坐下,道。
“没错。”卢晓笙只好把事情从燕王姬喜开始,和锦箨说了一遍,当然,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哪里该详细说,哪里该一语代过,卢晓笙的分寸掌握的是极好的。
锦箨听完,半晌不说话,好久才悠悠地道,“公子,你和他真像。你就在这里养伤,你放心,我的剑法虽不如他,却也是他手把手教的,你暂时还伤不到我。齐国公主的事,我会帮你打听消息。”
卢晓笙心想,锦箨姑娘武艺高强,又知道我的底细,呆在这里总比出去乱杀人好,认识的人的命是命,不认识的人的命也是命,就点了点头。
锦箨又笑了笑,道,他的剑法,世上如今只有两个人才会,你想做第三个人吗?
卢晓笙早就对此有意,要不怎么会主动提出要学荆的《十八诛杀诀》,见她自己提了出来,自然喜不自胜。
心想,她这剑法自然是感不上荆轲大哥的,不过学来当入门也好,到时候学荆轲大哥的剑法,也就能快些。
又想,她说我和碧虚郎像,所以教我剑法,难不成是她相思日久,要拿我当备胎不成?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现在自己一无所有,什么都不会,以前都是侥幸得了朱砂才能化险为夷。
可是大丈夫行于天地,哪有靠侥幸过一辈子的?侥幸能救得了治瑞吗?侥幸能救得出秦音吗?侥幸能就得出樱樱吗?
自然,樱樱也是担心自己日久毒发才离开的。可是荆轲大哥怎么也不见了呢?
锦箨见他许久不答话,眉头紧锁,以为是不愿意,道,“公子若是不愿意就算了,我……”
“啊!不,我学,我愿意学,锦箨姑娘,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锦箨笑了笑,“公子要学,也不能心急,这剑法,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得下苦功夫才行。”
卢晓笙心想,我卢晓笙做事一向下的都是苦工夫。道,“锦箨姑娘放心,晓笙一定尽心竭力跟随姑娘学习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