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怆当然不会示弱,他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对谁示弱过,于是依旧是折梅手,俩根指头看似无力的伸了出去,却稳稳的夹住了那马鞭,然后猛地向后一拽,将马上的那公子哥直接扯下了地,栽在了地上。
“放肆!”
那公子哥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来不及整理衣服,指着刘怆就破口大骂,“你可知道我是谁!你可知道你手里的那只白狐是那位小姐的宠物!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就因为知道你们是一群二世祖,我才主动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刘怆暗地嘲讽,表面上却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原来是宠物,难怪如此笨拙,丧失了白狐原本该有的灵气,要拿便拿去,何须多言。”说着说着,又联想到自己,十七年被关在院子里,被关在这座城池里,和这只白狐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笼子大了点罢了。
暗地里打消了这个想法之后,他便将手里的白狐递了过去,一边早有别的公子哥将白狐接了过去,根本不管之前和现在发生的事,满心欢喜的带着白狐上马就欲离去。而那公子哥面子丢了,白狐没有得到,还被刘怆小小的嘲讽了一下,浑身的火气正在上头,哪愿意这么轻易的收场。
“信口开河,不知天高地厚!那小姐的宠物,也是你能够说三道四的?”那公子哥直指刘怆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身上了,实在惹人厌恶。
他觉得过火,一旁的公子哥却没有这想法,白狐已经到手,笑话也看了,谁还在意这人丢的脸,都想赶紧将事情了了,回去给那红衣小姐。
刘怆也懒得理他,转身就欲离去,却听闻身后又是一阵马蹄声,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道:“阁下所言,我在百米之外就听到了,你说我这白狐丧失了灵气,可有证据。”
习得神武之人,五感俱增,能听见百米之外的声音也并非难事。刘怆还是没怎么在意,头也不回的道:“这白狐双眼无神,毛色暗淡,蜷曲着身体和一只家猫没有区别,还需要什么证据?”
那女子一听也觉得有理,将白狐养来的这些时日,自己就发现了这个问题,这次带到猎场,也就是观察一下白狐跑到野外之后的反应,却没料到反应如此之大,瞬间就跑没了踪影,心里一着急,担心白狐被别人射杀怎么办,这才出现了后来数十骑二世祖追逐白狐的事件。
她下一句道谢的话还没有出口,原先那公子哥却抢先的道:“混账!小姐与你说话,你竟然头也不回?不知是哪家弟子,如此无礼!”
“吴青,够了!”
那小姐还算知礼,看着白狐也没有受到什么损害,也就准备打道回府了,却听见吴青还在纠缠,心里觉得厌恶,下意识的就出口制止。
但吴青这种人,你让他一分也就算了,或许还会自觉的找个台子下了,偏偏那小姐出口训斥,竟是没有给他薄面,顿时觉得火冒三丈,看着周围同伴的脸,觉得他们都在嘲笑自己,这可怎么忍得!右手偷偷的从袖子里拿出了家里人给自己防身的弩箭,朝着刘怆的背部就射了过去。
“啪!”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吴青的脸上多了一个赤红的巴掌印,正是刘怆回头一巴掌拍开弩箭之后,余势未减的扫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下可算是响彻了周遭,不仅是吴青,就连那小姐也楞了一下,周围的公子哥都愣住了,他们的脸上都是诧异之色,根本没有料到居然有人敢打他们中间的人!
“你……你……,你找死!”
吴青彻底恼怒了,身为松枫郡知府的儿子,他长这么大还真没有谁敢这么抽他,就连他老爹都舍不得!这一下火的不仅仅是吴青,整个公子团都冷冷的看着刘怆,好像每个人的脸上都被他打了一巴掌一样。
“这位公子,虽然先前吴青说话有点过分,但是我已经出言制止他了,你这样做,怕是有点过分吧!”
那小姐还坐在马上,但是看刘怆的眼神已经变得大不一样了,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对方,观察着刘怆的衣冠服饰,分辨出应该也是个公子哥,只不过既然自己不认识,那么应该不是什么要紧的角色。
“一开始你们就张弓搭箭对着我,后来又是一鞭子,再后来居然还有弩箭暗算!如此如此,难不成还是我无礼不成?”
刘怆暗地里传音,让玉玲珑回去牵马,其实是不想让她参合这件事,而深知刘怆命令不能违逆的玉玲珑,只得乖乖的前去牵马,还想跑得快一点,早点回来帮刘怆解决这些事情。
“你要知道,人有贵贱高低之分,刚才与你平心静气的说话,已是给足了你的面子。吴青虽然脾气躁了一点,但他确确实实是松枫知府的儿子,莫说是抽你一鞭子,便是刺你一剑,又能如何?只要不伤及性命,你,便得低着头!”
‘高低贵贱’这四个字一出来,深深刺入了刘怆的内心,须知巫奴这个身份,就像是他心头上的一个疮,不断跳动着腐烂的血管,扯动着敏感的神经。而神武汉朝皇室皆姓刘,这半个大陆都是以‘刘’姓为尊,为何偏偏到了自己身上,竟如此的不堪。
明明父亲是当今权势最大的皇子之一,母亲是祭仙教的大人物,这片大陆无处不有自己上一代血亲留下的痕迹,为何自己偏偏就要窝囊在寒江城,一辈子待在那个院子,世界这么大,真的很想去看看啊。
那红衣小姐看刘怆默不作声,还以为对方胆怯,心里有了数,便道:“这样吧,你过来,我抽你三下鞭子,此事就算了了。”
“这样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周围有人起哄,扬言要加大对刘怆的惩戒,他们这些人毕竟是吴青的同伴,或许会取笑对方,但当遇到有外人挑衅,自觉地就抱团一起。
这算不算团结刘怆不知道,到底谁是谁过他也懒得分,事实上有那么一瞬间,刘创是真的怀疑过自己的身份,巫奴,有资格站在太阳底下,走在草原之上吗?看看对面那群人,他们也并不是趾高气昂蛮不讲理,而是真的认为他们是高人一等的,这种优势是天生的,几乎不可剥夺。
但是啊,别人怎么想的刘怆不知道,不过他很清楚,自己的妈把自己生出来,肯定不是让他受委屈看世界脸色的。这一点上,别说这群公子哥不行,便是自己的父亲燕王也不行!
等那小姐冷着脸叫他跪在马下吃鞭子的时候,刘怆抬起了头,以一种冷漠到极致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他想表达的意思很清楚,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不要惹我。
但偏偏这世上有些人,总以为自己比别人了不起一点,出口便是‘你知不知道’、‘我和你说’、‘我怒了’这类的话语,好像世界就是围绕着他们转一样。比如吴青看到刘怆还不过来受鞭子,就开口骂道:“你知不知道这小姐是谁?我告诉你,我现在很生气。”
其实从一开始吴青就已经强调了自己这群人的身份,但是他越是重复这些东西,越是表明除了这些他什么都没有。刘怆一直不是很理解,你的爹很了不起,你的妈很厉害,你的兄弟你的姐妹怎么怎么样,你的朋友如何如何,那和你自己有什么关系?
我的爹是汉朝皇子我说过吗?他都想杀我了我说他干嘛;我的娘是祭仙教的人物我提过吗?她都死了我再把她搬出来看自己给她丢脸吗?我的兄弟姐妹,哦对,我没有兄弟姐妹。
风无痕离开只有三个月,对寒江城来说时间不长,但是对刘怆来说很长,除了将自己的年纪提高了,他还顺便把自己的境界升了一阶,刀法快了一倍,身子拔高了半个玉玲珑那么长,然而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最重要的是刘怆切切实实的缕清了自己的心思,自己的目的,自己这一辈子必须要做的事,那就是活着。
更好更好的活着!
父亲想杀死自己,那么自己就偏偏活得好好的,什么仇什么怨,都得在自己活着的前提下进行,这一点无论是风无痕还是谁都劝说不了自己,我要活着,还要开心的活着,在阳光下在世界的正面在地平线上最前沿顶天立地的活着!
“女孩子家,活泼很好,蛮横一点也行,不讲理也就不讲理吧,毕竟是女孩子,这都没问题,可以忍。但是你要懂得一个度,一个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手的度,否则到最后,你根本就认不清自己到底长什么样子,是个什么德行了。”
刘怆认认真真的对着红衣小姐说着,他当然知道这话说出去对方肯定火冒三丈,像这种教育的言论,同辈之人哪能听得进去,这世上又很少人能够听从和自己一样大或者比自己小的人的劝说。
不出所料,那红衣小姐面色一寒,想来是怒了,她一抬右臂,胯下的马儿像是知道了主人的心思,昂首嘶鸣一声,宛如海边白线一样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