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与潮湿的路面并不好走，枯枝烂叶散发着腐烂的臭气！很不巧，倾盆大雨哗哗落下，打在密密麻麻的叶子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扣动人心。
“你真是狠心，让那些野蛮人来承受这灾难，只怕今夜熬不到天明，那个卡塔塔村落，将会生灵涂炭！”罗宁抬头，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如今，正好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
安杰娜的头上悬浮着一块两米左右的挡雨兽皮，她却很偏执，路上不知罗宁抱怨了多少次，安杰娜都不愿意让他遮雨。直到后面，罗宁干脆放弃了，开始享受这雨夜的冰凉。
罗宁的抱怨显然是无力的，他开始觉得那些笨重的盔甲其实是有用的，至少不会如同现在一般这么潮湿。还好，银牙山脉并不在寒冷的区域，北克帝国虽然疆域辽阔，国徽与旗帜乃是由雪与冰峰凝结，但这里是南边，在那高大雄伟的王国宫殿上的大人物眼中，这里是偏僻不开化的流浪之地。
“先别去管别人的死活，小心些你脚下的路！”安杰娜指着黑暗的周围，兴许是发现了什么，“我老了，妖魔鬼怪不喜欢吃老骨头，不过要是你这样的小嫩肉，咯咯咯……”
“吓我并不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深吸了一口气，身上的雨水顺着衣服滑下，罗宁很好奇，为什么身体感受不到冰凉，他确信不是女巫那个能藏匿气息的巫术带来的附加效果，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的体质，已经不畏惧这样的寒冷。
“不是吓你，而是事实！”安杰娜没有去揣摩罗宁的内心，自然她也猜测不透。突然，她掏出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透明珠子捏在手中，不知她怎样做的，周围瞬间被青色的光包围，遮挡了原本昏暗摇曳的油灯。
“有这东西不早些拿出来！”罗宁丢掉了手中笨重的油灯，隐隐约约，一落到地上就测底熄灭了。与此同时，罗宁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猛然发出惊呼，“这，这些是什么……”
他记得路，千真万确，对于那个名为幽暗之地的地方，罗宁的记忆中是深刻的。一路被摩思诺追杀，恐惧让所有人的内心都格外的清晰，神经紧绷。
“我应该没带错路！”
罗宁的脚下，一直绵延到眼睛能望得到的地方，无数尸体还未腐烂完全，有的骨肉相连，仿佛被什么啃食过。盔甲与兵器成为了残缺，比尸体腐蚀的更加严重。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自己化身成了恶魔，以及有安杰娜这个女巫的存在，罗宁很难去平静，想不透什么东西能有做出这样的事。
“不是摩思诺做的！”罗宁肯定，眉头拧做一团，捂着鼻子，“他虽然成了你口中的黑暗骑士，但我见过他杀人时的样子，对于内脏以及血肉，他不感兴趣！”
“继续走吧！”安杰娜催促，似乎知道这景象是什么东西所为，面色不改，依旧如同老树枯枝，“是一些小东西！不过你应该对它们不感兴趣，你们的运气其实不算太坏，如果不是那个摩思诺紧紧跟在你们后面，或许你们连走出这里都会成为困难！它们对人类的血肉可比对野兽要喜欢得多！”
“那它们到底是什么？”罗宁心中疑惑，追根问底。
安杰娜见罗宁不动，继续沿着羊肠小道前行，她不打算回答，罗宁无奈，只能跟上去，内心若说没有一丝恐惧，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银牙山脉，若要以整体划分，在雷恩大陆上囊括的版图是很大的，这里，有着最原始的古老树木，遮天蔽日。里面有着什么未知，恐怕无人说得清楚，即便卡塔塔村落，也不过是建立在整个山脉相对深处的地方，在最里面，那是山脉最中心，被一道曲折的天沟隔断，无人去过！
“我嗅到了血腥的气味！”不多时，罗宁停下脚步，眼神在四处捕捉危险。
兴许是安杰娜同样感应到了，此次难得没有打击他。
“黑鸦告诉我，咱们遇到难题了！”安杰娜掏出了白骨拐杖，很神奇的是，此刻的白骨拐杖只有巴掌大小，犹如一件袖珍的玩具。
罗宁却不会这么认为，在离开卡塔塔之前，他亲眼看到安杰娜变戏法般的巫术，将长近一米的拐杖，用魔力收缩成了如今这般大小。
“乌鸦看到了什么？”两人停下了脚步，在这密林当中，任何的惊动都会传的很远。不过唯一庆幸的还是天色已经开始转亮，雨也已经停下，即便有什么妖魔鬼怪，在白日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如果是魔物，你既然能对付摩思诺，想必也不难！不过看你一脸严肃的表情，简单的魔物阻拦不了你的脚步！”罗宁小声说话，担忧惊扰前面的东西。
“是人！”安杰娜的声音沙哑低沉，却没有迈动步子。罗宁不明所以，以他的智商瞬间猜测出来，前面不过是人为，而非想象之中的野兽或者魔类！既然如此，那为何安杰娜还会如此谨慎，以她的巫术，对付几个区区人类，不过举手之劳。
“杀了他们？”闻到血腥的气息，不知为何，罗宁的内心浮现出这样的想法，十分疯狂。
安杰娜诧异的望了他一眼，对于罗宁的变化，她比谁都清楚，恶魔是残忍的，嗜杀的，它们的血脉中潜藏着弱肉强食的法则，根深蒂固。不过她当然不会去提醒罗宁，且不说关系，就是如今的人类，依旧不会缺少丛林的规则，身为女巫，她认为这是一种良好的天性。
不过，安杰娜却没有支持罗宁的提议。片刻之后，黑鸦回到了她的肩膀上，索取应得的食物，随后被她不知隐藏在了何处。
“我们绕过去吧！”
出乎罗宁预料的是，能放弃一个村子人命的女巫，此刻在他面前却仿佛仁慈的救世主，在怜惜那些无辜的人命。
“它如果追上来了，怎么办？”罗宁不同意，摩思诺化身黑暗骑士后，疲倦对他而言仿佛成了笑话，不然士兵队伍分散逃离，为何只剩了罗宁一个。
对于此事安杰娜缄口不言，推动罗宁的肩膀，让罗宁继续带路，她道：“只要大体方向没有偏差，如今的你，应该不会忘记前面的路！”
“前方真的是人？”距离，人或者是其他，仅仅凭借安杰娜的一口之词，罗宁的疑心驱使他不会去相信。
唯一的一种可能，那便是安杰娜内心在惧怕。
马不停蹄，两人继续赶路，天色渐渐明朗起来，夜里的大雨过后，整个大地透露着一股难闻的鱼腥味。
绕路，对于罗宁而言，显然是不希望的，如果不是安杰娜的束缚，他宁愿选择直接逃离，回到人类的城市，而不是继续深处这蛮荒之地！
正午，距离卡塔塔村落已经足够遥远，回头再也看不到冉冉升起的炊烟，或许，那里再也不会有炊烟升起了吧！
百般无奈，山路对于罗宁而言，并不艰难，不过对于皮肉枯黄的女巫而言，就有些难走了！
“破晓前遇到的，到底是什么？那些残缺被啃食的尸体，你口中的小东西，又是什么？我们的关系并非奴役，而是交易……”坐在地上，啃着干瘪的肉干，喝着混浊的雨水，罗宁发问，打破了沉默。
安杰娜抬头，眼睛盯着罗宁，皱了皱眉头，道：“你有一颗不错的好奇心！不过，诚实的人总能得到他人的诚实，我救活了你，这还不够诚意？”
话里有话，警惕的罗宁自然听出了安杰娜的意思，无非就是他有所隐瞒。
这个老巫婆，难道知道了我变身恶魔的事情？
“好了，继续赶路！”
银牙山脉的险恶与它的大小显然成正比，越是深入，沟壑与峭壁就越多，以及野兽。罗宁的内心杂乱，他想过甩掉安杰娜独自离去，不过很显然，他的想法是愚蠢的。安杰娜总归施展出一些古怪的巫术，帮助她前行。
一日很快过去，罗宁感觉走了很远，不过他显然明白，在这密林当中，速度是不可能太快的，事实上，他们距离卡塔塔并不遥远。
“夜晚快到了！”
看了看天色，黑暗逐渐开始笼罩，夜晚又要到来。安杰娜一路上是沉默的，女巫的性格总是孤僻的，所以罗宁也懒得去揣摩。除非罗宁主动开口，不然安杰娜并不会去与他交流，这或许就是代沟。
“好了，休息两个小时！然后继续。”
一座高山拦截了他们的去路，那山很陡，凸起的岩石犹如锋利的刀子，借着月色能隐隐约约看到大体形状。
安杰娜坐了下来，很显然，她的疲惫绝对没有她的兴致来得强烈。无意间，她看到罗宁眼中的莫名神色。
“要到了吗？”
罗宁吃着肉干，冰冷干硬，索然无味。
“还早！三山之后，有一片沼泽被巨大的石头环绕，路口就在那沼泽的中心，那是一块干燥的土地，盛开着一种黑色的五叶花……”罗宁点头，无意间开始讲述起入口的一切，他叹气，眼中流露出一丝害怕，告诉着安杰娜，他不愿意再回去。
安杰娜阴笑着拍了拍衣服，无意中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衣服之下，藏着她的瓶瓶罐罐。
“狡猾的小子！”安杰娜指了指月亮，忽然话题一变，“你知道月亮为什么是弯的吗？我记得，神魔存在的年月，抬头就能看见神殿漂浮在大地之上。啊，那个时候，满月能发出猩红的光芒！不过显然，月神是孤独的，她既不与光明同行，也不与黑暗牵扯，世人都崇敬她的高尚。”
罗宁没有问后来，他也没有听过这个无聊的故事，更不在意。不过很显然，一向言语简单的安杰娜既然开口了，那肯定不会就此收住。
她继续道：“然而事实却是，她不过是游荡在两者之间的欺骗者，为了生存，她说了谎话，她欺骗了光明与黑暗，最后的结局，便是这样！光明和黑暗为了惩罚她，收走了她的完美，缺了的月亮，不再散发血色的美丽！”
“你到底想说什么？”罗宁转过身，与安杰娜对视。
“呵呵！”安杰娜阴冷一笑，“没什么，你还是继续带路吧！”
信任！罗宁其实明白，安杰娜所言就是这个问题，对于自己的话或者做法，在安杰娜面前，没有丝毫信任可言。可笑的是，两人依旧处于交易状态。
山，很高，夜色降临，布置出一片昏暗，连接着天地。罗宁听见了野兽的咆哮，以及，山风的低吟。
两人一前一后，罗宁没有花费心神去思考到了目的地后，身后的女巫是否会真如交易所言，任由自己离开。他知道，那是多余的，他不清楚安杰娜是强大的女巫还是只会变戏法的纸老虎，轻易的试探，或许就能打破这微妙的关系。
而这，显然是罗宁不希望的。胸前的符号，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力量无时不刻不在入侵他的身体，恶魔之力，正在缓缓改变他的卑微。
“如果时间足够，我能自己把握自己的生命！”目光坚定，罗宁紧握拳头。刹那之后便恢复平静，他担心安杰娜看到。
“上面的人，如果不想被射穿脑袋，就赶紧停下你们的动作！从乌灵之山上退下，不然……”
就在罗宁失神回转的片刻，背后传来怒吼，听说话人的语气，带着命令的口吻。
低头一看，后边的安杰娜脸色并不好看，她在缓缓转过身体，去面对那熊熊火光。
“这是……”罗的视线看去，只见密密麻麻的黑影被火把的余光拉长，他和安杰娜已经被断了来路。
“他们是？”
“土著！”安杰娜眉头凝重，脸色阴沉，显然知道对方的来历，“你先前嗅到的血腥气息，便是他们制造出来！”
“土著！”
这个词语，罗宁是第一次听到，疑惑更深，皱着眉头等待安杰娜解释。
而显然，孤僻的女巫并不会去给罗宁皆是没有意义的东西。
“听他们的，我们先回去！”
罗宁和安杰娜缓缓举起手，示意他们并不会反抗，然后从这山上往后退去。
这时，罗宁看清楚了“土著”的模样。他们的人数大概上百人，男人女人都只是简单的将重要部位遮挡，如同猴子一样，发出呜呜的声音，他们手中拿着火把，以及最古老的弓箭和骨头磨成的长枪。
即便罗宁见过卡塔塔的落后与野蛮，内心依旧不得不感慨：天啊！这到底是从什么时代来的原始动物！
“很荣幸，你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不过我的族人都饿了，你们……”一个年迈的土著走出，他的脸上抹着各种颜色，讲着大陆的通用语，笑容可掬，“你们，将成为我们的食物！”
在他话还未说完，几个强壮的土著嘴里发出呜呜声走出，将罗宁和安杰娜押着。罗宁的目光望向安杰娜，不明白这个心思狡猾狠毒的女巫，为何这个时候不反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