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底的寒潭早已结了厚厚的冰层,只听“咚”的一声巨响,冰层被砸了一个大窟窿,花倾夜瞬间被冰冷的潭水吞没。
冷水激得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缓缓浮了上来,坐在冰上继续冥想,又不知过了多久,湿透的衣衫已被吹得半干,这次不再同于以往,那全身无力的感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盈,她隐约觉得一扇全新的大门正在向她开启。
慢慢的,她感觉有气在身前聚集,并逐渐凝结成形,花倾夜睁开眼,虚空中,一朵雪白的菊花含苞待放。
她欣喜若狂,经历了三个半月的时间,她终于做到了,她恨不得立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花非花。
正想着,花非花来了,“这是你的本命元神,只要你活着它就不会消失!”
本命元神是修练者自身元神的一部分,它独立于修练者之外,但又依赖于修练者的修为,修为越强它就越强,反之,若修练者受伤,它也会变弱。它有自己的思想,又与修练者心灵相通。每个修道者都有自己的本命元神,但每个人的都不相同,世间百态皆有,比如,花非花的本命元神就是一片云,更有甚者本命元神是人。
花非花出现的时间刚刚好,其实在花倾夜第一次感知到的时候他便知道了,葬花谷的每一处气息他都了若指掌,何况花倾夜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只是那时候花倾夜的气息不稳,他出现只会让她分心,所以他狠心的等到现在才出现,可是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时,他的心就狠不下来了,“赶紧上去换套衣服,小心着凉了!”
花倾夜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当中,完全没在意自己此刻的状态,被花非花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自己身上的衣服,外衣已经被风吹干,内里的衣服还湿哒哒的粘在身上,此刻松懈下来才发现是这么的不舒服。
猛然站起身,她一阵晕旋,花非花一手扶住她,打横把她抱在怀里,“我带你上去,你这样要是再累晕了还得浪费我的草药!”
花倾夜在他怀里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关心人还非得说成这样,改天我喝光你那些宝贝茶叶,看你怎么办!哼!
......
修习的日子过得很快,除了有所突破时情绪才有大的波动外,其余的时间都太过平静,眨眼一年的时间过去了。
远处一个红色的身影在山间忽隐忽现,如穿梭在鲜花丛中的蝴蝶,翩跹起舞,距离她不远处是一头通体白色的牛,它嘴里不停的嚼着草,目光却始终追随着红影。
两年前,一头牛无端闯入了他们的生活,并溶入了他们的生活,他们给它取名:大白。
花非花没空陪她的时候她就对着大白说话,它有时会高兴的哼几声,但大部分时间它对花倾夜诽谤花非花不是的这一举动嗤之以鼻,鼻孔里喷出来两团热乎乎的气,直接就把花倾夜的思路打断,本来有一大段苦水要倒,结果大白的反应让她失望透顶,它本是她领回来的,就它现在护着花非花的劲头来看,倒像花非花是它的主人。
此刻,花倾夜正拧着大白的耳朵,又一次郑重的告诉它她才是它的主人,而大白再一次十分不屑的撅起屁股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对牛弹琴!绝对的对牛谈情!
花非花在房里,手捧着本书,耳朵里却是花倾夜与大白的对话,他牵动着嘴角,眸光中不时涌现出片片温情。小夜今年十四了,这十四年来,他们日夜相伴,早已成为了彼此的彼此,他看了看身上的红衣,自她五岁那年起,他们便没再穿过别的颜色的衣裳,他始终记得当初她执着的样子,那么纯真那么美好。只是自那次后,她再也没提起,而他,更不可能相问。
五日前的卦象不容乐观,这几****一直在犹豫,到底该怎么处理,不如就让她去一趟,念及此,他轻唤出声,“小夜!”
声音很小,可远处的人儿听得十分真切,她应了地声,便往这边赶来,只见一道红影如流星划过天空般瞬间便到了跟前,她一下落在他面前,开心的唤道:“小花!”
眼前的人儿如天边的朝霞,光彩夺目,精致的五官似一幅描绘得十分细致的水墨画,那双凤目更是神来之笔,光华璀璨、神采奕奕,一身红衣衬得皮肤更加白皙,粉粉嫩嫩,白里透红。
花非花的心突的猛跳了几下,他退开一步,对她温和一笑,示意她坐下,“你也不小了,我想让你出去历练历练!”
花倾夜眨巴着眼睛,不明白小花怎么会突然做这个决定,却听他断续道:“南国那边这些日子不太平,我想让你过去看看,不用你做什么,只要你在那就行,有你的身份在,那些人便不敢妄动。”
“你不去吗?”她是很想出去看看,可听小花的意思是让她一个人出去。
花非花点头,“我送你到南国境内,顺道带你拜祭一下我师父,然后自有人带你去!”
她眸光暗淡,“一定要去吗?”他什么都安排好了,看来是非去不可了,可她不死心,还想问一问。
见花非花肯定的点头,她霍的站起身,闷声道:“我去收东西!”
“不急,等过了你的生辰我们再出发!”
料定她会是这个表情,花非花心里一阵无奈,却听她回过来,“一年,我最多去一年!”一年后她便及笄。
“好!”一年后你若还记得、你若还愿意,我便娶你!
十日后,两人一牛向着南国出发。
大白拉车,花非花和花倾夜则十分享受的坐在车内,车里有一个小小的榻,此刻二人正坐在榻边下棋,花非花执黑子,花倾夜执白子,只见花倾夜落下一子。
“你确定?”花非花似笑非笑的看着花倾夜,花倾夜的棋艺实在太烂,不过这一路要是不找点乐子岂不太无趣了。
“当然,”花倾夜十分肯定的拍拍胸脯,“落子无悔嘛!”
花非花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又看一眼她落在棋盘上的棋子,实在想不出她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他拈起一颗黑子,扫了眼他要落子的方位,手就要落下。这子一落,花倾夜又得输了!
“等等!”花倾夜及时抓住花非花停在半空中的手,讪讪的笑道:“嘿嘿,我不下这里,挪个地方。”
花非花揶揄:“不是落子无悔吗?”
“是啊,你的棋子不是还没落嘛,你落了我就肯定不悔了!”
......
这样的对话一路上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大白的脚程很快,之前在葬花谷二人一直没发觉,现在出来了才惊觉,照这速度下去,一天一千多里是不在话下,比上好的汗血宝马还要快,而且它体力惊人,一路上,只要他们二人不喊停,它就可以一直跑,直到此时,花倾夜才发现原来自己捡了个宝贝。
这一日入夜,二人一牛走到了拂柳镇,虽然偏远,却也繁华。二人找了间不错的客栈宿下,连着赶了几天的路,都没好好的睡上一觉,今日正好走到了集镇,怎么也得好好休息一番。
大白听了一路两人无聊的对话,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让自己的耳根清静清静,刚一卸下车子它就自顾自的向客栈外走去,在葬花谷它自由惯了,可这毕竟是外面,花非花还是关照了句,“别太招摇!”
吃了晚饭,二人简单的说了几句便各自休息。
子时刚过,花倾夜倏的睁开眼,有人!
片刻,几个黑影出现在窗外,其中一个黑影轻巧的撬开门栓,几人鱼贯而入,蹑手蹑脚的往床边走,却不知他们的动作全被花倾夜看在眼里。
只见花倾夜人影一闪,走在前面几个黑影便倒在地上不再动弹,最后一人见前面的人都突然倒下,连忙上前查看。
只见几人的脖子均被利剑切开,鲜血仍汩汩不停的冒着,他吓着一跳,也不管此次的任务,扭头就跑,刚跑到门边,却见花倾夜站在门口,挡住了去路。
“谁派你来的?”花倾夜清冷的声音自门口响起,她实在想不出,是谁想要她的命。
闻言,黑影老老实实的回答:“城南郭家的郭俊郭公子,我们几个是他家的家丁!”实力太过悬殊,他哪里见过这样的身手,只一见,便是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为什么要杀我?”
“几个时辰前他捉住了一头牛将它占为己有,几番打听得知,那牛是你们的,就派我们几个过来灭口。”黑影抖抖索索的跪在地上,“女侠,女大侠,别杀我,求你别杀我!”
没空听他废话,花倾夜拧起他就飞了出去,“带路!”
大白被抓了她很是担心,不过想来也难怪,大白那妖孽长什么颜色不好,非得长一身雪白色,要是头雪白色的马呀什么的也就算了,它却是头牛,世人哪里见过通体雪白的牛啊,还让它不要招摇,它这样出现在集市里就已经很招摇了。
不过想来大白那货应该不会让自己吃亏吧?
几个起落便到了城南郭家,整个郭家灯火通明,几乎照亮了整个城南。
花倾夜拧着那个家丁站在屋顶上,俯视着院中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