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五月的夜空,繁星斑斓。
璎珞阁的夜台上,心雪一袭烟纱罗衫,玉骨折扇,心中却是大片大片的空茫,风从肌肤上滑过,带着不属于她的温度与热闹。一直以来,她都是站在高处远远的观看,淡漠而悲悯,仿佛尘世之外的看客,是啊,紫焯璃已经死了。
她淡淡的笑了,望向绮丽的夜空,一切是那样的不真实,不过,这里好似不是她一个人。
“既然来了,何不出来相见?”她未曾回头缓缓道。
南宫吟一身玄色长衣,墨玉束发,随意而邪冶,自黑暗中闲步踱出,仿佛自家庭院。
“不愧是我家云儿。”笑容仿佛一泓清泉,波光诡魅,却美得让人沉沦。
南宫吟真的是一株罂粟,危险却诱惑的毒药。
心雪皱了皱眉,“你偏是爱大半夜出来扰人清静吗?”
南宫吟笑容未减,看向天空数点繁星,“云儿爱的可不是清静。”
的确,她是愿意有人陪着的,无关风月,只是说几句话罢了,心雪兀自笑了笑,“五月初九,佛开莲朵,古毗南国的兰若节呢,不知道燕京城里有没有灯会。”
南宫吟踱步到心雪身边,笑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一双狭长眼眸瑰丽若天上繁星。
心雪微一怔,未有所反应,南宫吟却拉紧了心雪的手,一纵身便带她倾下了夜台,如同一瓣蝴蝶略过广漠的夜色。
整个皇宫的灯火皆在他们脚下,而他们在这城楼之上,星河之下,彷若流云般没有重量。抬头,南宫吟瞳中是笑颜的诡异神采,绮艳而妖娆,他漫带诱惑的声音响在耳畔:“跟我来,别害怕,跟我来…。”
有一瞬间的恍惚,心雪甚至希望什么也不想的就这样跟他走。
燕京城的夜市遍是熙攘的人流,小孩子提着各样的小灯在人群中穿梭嬉闹。甜酒汤圆、水饺馄饨的小摊上食客如云,混杂的香味伴着吆喝声扑面而来,满满的是人间烟火的味道,与那个围城一样的皇宫截然不同。
正出神看向一边的摊肆,南宫吟握心雪的手一紧,诧异转眸,却见他眼眸微眯,内敛一丝嗜血冷光,顺他目光看去,却是一干市井男子眼也不眨的盯着心雪看,眸中是掩不住的惊艳与痴迷。
心雪微微一笑,也不顾周围人连连的抽气声,径直提起袖子遮了容颜,拉了拉南宫吟的手道,“走了。”
心雪得了这半日空闲出来,不想在这上多有耽误。
说实话,也许只有与南宫吟在一起时,她才可以真的放下一切来,因为,她在他的面前只是云心雪,只是他现在见到的这样的云心雪,其他的,什么也不是。
大约是摄于南宫吟犀利的眼神与气度,以及他们周身不凡的衣着打扮,再没有市井之人敢过于放肆的打量他们了。
“他们该死。”走出那段街道,南宫吟却忽然开口,淡得仿佛不带一丝温度。
“就因多看了我一眼?”心雪斜睨向他,“如若是这样,那该死的当是我。”
南宫吟眼眸如墨,有一些什么如水般滑过眼瞳,“连我也不过看你一眼而已,云儿。”
她闻言一怔,她以为他只是霸道,如同某个人一样。倏而一笑,“怎么办,我似乎是欠你很多呢。”
“是,很多很多。”南宫吟也笑了,半带玩笑,“要如何还?”
心雪转了转眼眸,瞧见不远处灯火拥挤,似乎正有人家吉庆宴客,吹打弹唱好不热闹。随即笑道,“云儿献上一曲如何?”
不过费了几钱银子,那弹琵琶的女伎就将琴给了心雪,微调了调调,便听得有人相请上台。
面纱早已覆上,抱琴步上红毯高台,下边是酒宴宾客,淡淡一扫,在人群中却是看见了已端了支白瓷酒杯的,眼神若熏的南宫吟,莞尔一笑,屈指起音。
琵琶曲中,最爱的便是《永夜露华浓》。
如同在漆黑夜色中妖娆的、大朵大朵绽放的如血毗莲花,绵延千里,无尽无灭。极尽奢华的耗尽永生的绽放,仿佛没有天亮。
可是再长的夜也有天亮,毗莲却是永远看不见天亮的。
当光明袭来,当欣赏倾慕追寻的目光接踵而来,世界上美得最夺人心魄的花朵却只剩下枯萎的碎片。
永夜露华浓,多么极致的奢望,多么绚丽的绝望啊。
心雪转轴促弦,倾心而奏,仿佛天地只剩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