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春雨,树梢头绿意悄然萌发,一整个冬季的萧瑟,也渐渐消融在这一树一树即将绽放的繁花之中。
厌冬也恋冬,盼春也怕春。冬天的肃杀,有些无情,却是告别那些应有的离别,无情却有义;春天的萌动,是催生希望的树,却无端惹来纷争,有情却非真义。我其实更喜欢夏天,只痛快的招惹个人,那是我和我的夏天,而不是我和你们的春秋冬。
“澜澜,过两日就是你生辰了吧,你也到及笄的年纪了,给你半月的出宫假。在外头莫胡闹,你现在怎么说在这宫里头也有三年了,这装装宫里旁人的样子总没有问题的吧。”初春的风还带着一丝凉意,在和煦的暖阳下配合的刚刚好。
澜澜皱着眉头,小脑袋瓜里不知道转悠些啥,“皇后,我不需要出宫假,我想在宫里和姗姗姐一起过生辰。”
今年的玉兰开的格外早,此时已是满树花开,风中带着缕缕浓香,却不会觉得甜腻。玉兰是个讨喜的植物,醒目却不惹眼,在这宫里怕都是些“邯郸学步”的人喽,多是“惹人厌”。
“皇后,家里来消息说到了生辰就赎我回去了,我舍不得姗姗姐,也舍不得您。”小丫头紧锁着眉头,拨弄着手指,似有无限感伤。
有情不若无情,情深奈何缘浅,生命中遇见的人何其多,舍不得放手的,到最后也终究得放开。倒不如守着一个自己,做这世界的匆匆过客。
“这不是该高兴的事嘛,来,笑一个。”捏着小丫头的脸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正月以后就没再见过风子睿,这转眼又是一年春天。去年此刻,这宫里的一切都还只是想象的符号,而对于未来,还会有那么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现在,该是真的死心了吧。
再次回到凤起殿,有点恍惚,也有点亲切,同时有点免不了的烦躁,“澜澜,我想一个人在凤起殿住几日,你们都回去吧。”
“是。”侍女们齐刷刷的应答着后退。
“澜澜”,我叫住她,“这是姗姗的契约,你带给她。”
“皇后”,澜澜接过纸契,急的眼泪扑簌扑簌往下落。
“女孩子,也不要轻易落泪。”取出袖中的簪子,替她戴上,最后一次轻轻拍这小丫头的脑袋,“好啦,快回去吧。”
“嗯,皇后,我懂了。”澜澜用力的点头,抽噎着离开了凤起殿。
诶,到底还是小孩子,希望她的成长不需要太多眼泪才好。
这屋子还是那么空荡荡的,显得有些清冷。对,开窗。不知什么缘由,风子睿总记不得开窗,应该不是记不得,至少临清不会忘。那不知是什么缘由,他不喜欢开窗,而我到这屋子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窗,把所有的窗都打开。也许是这屋子太简单,简单到待得久了,以为被囚禁,而门窗大开的情况下,就会是另一种心境了,那是自由。
如果不刻意跳脱出自己固有的生活圈子,就当看不到世界的边界,那一条河流对于一个蝌蚪而言,就是广袤的宇宙,而我们随时可以想象自己是那么自由。
这里什么都是生硬的、简单的,只有这床软软的,很舒服。春天真是容易让人觉得疲乏,等风子睿回来大概还要挺久,还是先眯一会儿吧。
“皇上,这窗……”好像是临清的声音。
接着,就是哒哒哒,大概是关窗的声音,很轻。
想要让自己醒来,可是不由自主又重新睡去,感觉有什么拖着我往更深的黑暗处去。我梦见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牛鬼蛇神遍地,一整个世界纷繁杂乱,无处不在厮杀,到处弥漫着浓郁的血气,但似有若无的带着一丝甜意在空气中弥漫。想要看看自己的模样,却怎么也看不分明,似一团白乎乎的浓雾,怎么也散不去。
被食物的香气饿醒,也终于逃离那个奇怪的梦境,但感觉比之前更累了。
哇,松鼠桂鱼,口水分泌有些不受控制,偷偷瞟一眼,屋里似乎没有人。轻轻坐起身来,准备偷偷地解决它,耳边幽幽传来风子睿懒散的声音,“睡饱了?”
我内心一惊,尽量自然的答道,“回皇上,睡好了。”
耳边似乎是风子睿轻不可闻的嗤笑,“饿了吧?”
这一说,好像确实饿的厉害,不只只是对美食的垂涎。屋里不知何时已点上了灯,透过窗户,外间似乎夜幕已落,这一觉,竟睡了这么久吗。无奈地只有点点头,肚子还配合发出“咕”的一声。不再管他,还是先吃饱比较重要。
“嗯,这鱼好吃。”不知是不是饿的厉害,觉得这桂鱼酸酸甜甜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的妙,“你要不要也吃一点?”
“好啊”,风子睿张嘴等待被喂食。
哪有功夫管他,继续我的“风卷残云”式扫食,再次抬眼,看他仍大张的嘴,也不忍心看他这样坚持,小心的夹了最后还算完整的一小块鱼肉喂给他,收起筷子,托腮望着,看他慢慢咀嚼,“怎么样,好吃不?”
风子睿细细嚼咽后,点头肯定,“嗯。吃饱了吗?”
“饱了。”我满足的点头。
“你那朝露殿是破产了么,跑到我这来蹭吃蹭睡?”风子睿流露出真诚的担忧眼神。
这是什么意思,看不明白的陷阱,最好就是绕过去。
看着桌上的狼藉,“临清。”
一,二,三。
竟然没有准时出现。
“临清。”这一次声音更大了点。
依旧没人。
“他罢工啦?”我有些不解的望着风子睿脸上看不透的笑容。
风子睿没有回答,亲自收拾起来。
“要不还是我来吧。”过来蹭吃蹭喝,再让他收拾,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那你来吧。”风子睿立马放下手中的碗筷,悠闲地坐下来。
自己挖的坑,硬着头皮也得填平了。我自认给了他一个还算灿烂的微笑,迅速又麻溜的将桌子收拾干净了。
“好累啊,我要睡了。”抬手伸了个懒腰,背对着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今天这一波操作。
床发出“吱呀”声,似是伴着他的叹息,一双手环抱过来,手依旧是凉的,却有一阵暖意流过,“睡吧”,他轻轻拍打着我。
他的声音似乎带有魔咒的力量,轻轻柔柔,心却不由地跟随,才睡过了一整个下午的人,这会儿好像真的有困意袭来。
再次醒来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夜大概依旧深沉,屋里的灯火微微摇曳,已有些昏暗,烛火下那个认真批阅奏折的身影,不知为何看着却觉惋惜,那一点点的难受不知道从哪里冒起啦,也不知该从哪里找个出口离去。
好久,才终于看到你身形动了动,我闭上眼,假寐。听到你轻轻缓缓的脚步声,再次感受到你略带凉意的指尖,放缓了呼吸,不敢动,更不敢翻身。你呼吸逐渐变得绵长,感觉又过了好久,我终于尝试轻轻的翻身,你入睡的模样那么可爱,温柔恬淡,眉眼都舒展开来,深刻的、俊朗的,给人感觉却是淡淡的,只有这时候看起来,才最接近你实际的年纪。
这一夜,我有些失眠,兴许是白天睡了太久,到天边微微亮起,方才有些倦意袭来,很久没有失眠,感觉并不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