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回来了?张超有些期待,如果是她回来了,自己一定狠狠的抱住她,告诉她,自己有多想她。
他快步打开房门,泠冽的寒风吹冷了他的心。眼前出现的是一个身着黑衫的男子,他戴着帽子,雨水紧贴着他的身躯,看不起他的表情,只看到一张薄薄的嘴唇,此刻已经冻得乌紫。
“快,进来坐坐吧。”张超拉住男子的胳膊,只感觉到彻骨的寒意。老天真是让人琢磨不透,白天还是晴空万里,晚上便暴雨急风。
男子进来,四处张望,终于在墙角发现了一张破旧的椅子。张超从桌下翻出电热水壶,洗了洗,准备烧水给男子取暖。
“这段时间工作太忙,没时间整理家里。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张超端上一杯热水,递到男子手上。
水很烫,可男子竟毫无反应,大约是他太冷了吧,张超想道。
“你来这多久了?”男子一只手取下连衣帽,一边寒暄。姿态竟那般从容,优美,张超一时看呆了。
张超以为风度翩翩,气宇不凡只是小说中的人物才有,可没想到能亲眼见到这么一位,不自觉言行举止也端正起来。
“有大半年了吧,刚毕业就出来了。”
“你一个人出来,你家里人就不担心?”男子礼貌的问道。
看到男子举止有礼的戳中自己的痛楚,自己却无可奈何,只能在心中默念,不知者无罪。
张超微笑的回答:“不会,男孩子总要出来闯的,多吃点苦头也好。”
男子眼神四处张望,最终定格在墙上的一张照片。那是林雪贴上去的,他们经济困难,没有闲钱买相框,但她坚持要拍一张艺术照摆在家里,说是这样才有家的感觉。
看到用透明胶带贴的位置有一圈黑黑的灰尘,照片里两人笑得灿烂。张超心里难过,身为一个男人,却让自己的女人这么受委屈,真是失败。难怪她还不回来,她恐怕不会回来了。
回过神来,他看到男子眼中似有笑意闪过,暗骂自己多心。
两人寒暄一阵,也不知那男子怎么有那么多话,张超耐心的回答:“我是吉春人。”
“吉春的啊,吉春是个好地方,那里民风淳朴,热情好客啊!”男子似乎回忆到一段美好的旅程。
张超听言,脑海中却想起了年幼抛弃自己的母亲,沉默冷漠的父亲,刻薄的后妈和那个任性霸道的弟弟。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要想,不要想这些。张超,你会过得很好,总有一天,你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过得很好。
看到张超失神黯淡的双眸,男子茬过话题,与他聊起了自己周游世界见过的美景,各国的风土人情,好不畅快逍遥。张超第一次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竟然这么精彩,他迫切的想亲身体会一番。
两人相谈甚欢,聊到深夜,最后,张超沉沉的睡了。
张超以为,他会梦到苍茫的沙漠,辽阔的草原,可他没想到,最终出现在他梦中的,还是林雪。
次日清晨,张超从睡梦中醒来,心中迷茫,不知该做些什么。忽然想起那条短信,万一,在胜辉广场遇到了林雪呢?
他怀揣着最后的期待,把屋子整理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等林雪回来了,告诉她,自己有多在乎她,这段时间疏忽她了。告诉她,虽然暂时不能给她安稳的生活,但他可以给她世上最好的爱。告诉她,拥有她自己是多么的幸运。
九点还没到,张超便匆匆的跑出去,乘轻轨过去大约半个小时就到了,可他还是害怕,万一错过她了怎么办。
胜辉广场很繁华,人来人往。但张超完全不担心认不出林雪,因为他坚信,他熟悉她的一切。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心里的期待越来越弱,真是可笑,居然会相信一个梦。张超气馁的摇了摇头,却瞥见林雪的身影。
他露出笑容,瞥到旁边有个卖冰淇淋的店。林雪喜欢这个,他掏出钱买了一个,回头却没发现她的身影。他快速跑过去,四处张望,最终锁定一双复杂而美丽的双眸。
“林雪,你去哪了?”他如释重负,温柔的问道。
林雪尴尬的看了旁边的男子一眼,这时,张超才注意到,那是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着价值不菲的衬衫,领带放在林雪的手上,上面被汗水浸湿。
六月的天,太阳很刺眼,冰淇淋化开了,冰冷的液体顺着张超的手流在地上,可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有多么滑稽,他一言不发,只是盯着林雪,眼神中蕴含着痛苦与困惑,却独独没有仇恨,逼得林雪撇过头去。
她附在男子耳畔,轻言两句,便拉着张超来到一边。
“怎么这么久才过来,冰淇淋都化了。”张超盯着手中的冰淇淋,喃喃道。
林雪瞥了一眼冰淇淋,皱着眉头说道:“张超,你怎么过来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怎么过来了?我已经半个月没见到我女朋友了,我怎么不能过来了?”张超低沉的质问。
“我已经不是你女朋友了。”
“什么意思,林雪?这种事不是闹着玩的,怎么说分手就分手了呢?”
“我已经不爱你了!你能不能不要来找我了,我们就这样各走各的路,不可以吗?”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便哽咽起来,最后趴在他肩上呜咽的哭了起来。
他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说道:“怎么还是喜欢哭鼻子?”
“你走吧,去找一个好女孩,过你想要的生活。”林雪抽泣了几声,镇定的离开他宽厚的肩膀,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老男人,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不要我了?”张超受伤的望着她,声音有些颤抖。
“张超,你觉得我漂亮吗?”林雪眼睛红红的,微笑着问他。
“嗯”张超认真的点了点头。
“可那些没我漂亮的朋友都过上好日子了,我有什么理由要坚持过这种苦日子?”她坚定的说。
她从来就是这么倔强,以前她排除万难也要和自己在一起,现在她却也下定决心离开自己。
“我爱你,林雪。我知道你也爱我。告诉我,为什么要离开我?”张超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一个女人,再漂亮也只有几年的时光。我不想,在爱情褪色之后一无所有。”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说过,我会永远爱你的!”张超急切的说道。
林雪摇了摇头,说道:“都是骗人的,骗人的!哪有什么永远,我根本看不到未来。我受够了每天躲在那个小破屋里等你回来,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对不起,对不起,林雪。都怪我没本事,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们现在就搬家,你想去哪我都陪你。”他试图搂住她,抚平她的心绪,可却被她挣脱开了。
“够了,张超!不要这样,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她把头发捋到耳后,强装镇静的说道:“他对我很好,我很安心很快乐。之前没有跟你说,是因为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你说,正好,这次跟你说了,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林雪……”望着她决绝的背影,他无力的喊着她的名字。
终于,她停住了脚步,说道:“张超,我觉得只有能生存下来的人才配谈生活。”
举在手上的冰淇淋掉在了地上,溅得满地狼狈。梦想再一次破碎,张超觉得自己的人生都是黑暗的。母亲抛弃自己与人私奔,父亲怀疑自己不是亲生,后母对待自己冷漠,自己满怀希望的工作丢了,心爱的女人也同别人跑了。
他曾经以为,只要考上一个好大学就一定能拥有幸福的人生,可却迎来父亲的一句,没有闲钱供他上大学。没关系,那他自己挣,贫困助学金还有打工的钱成功供他毕业。他以为,他的努力换来了新的人生。
曾经,他最骄傲的事情就是考上大学和追上林雪,可如今,他发现这一切都无法让他获得一份幸福。他仿佛一只困在蛛网的昆虫,无力的同命运抗争,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