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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分别

见野猪叼起孩童丢下的花环就这么消失了,不光猎人们大为吃惊,就连扶苏也感到惊奇,这孩童究竟是谁,为何似有魔力,不光歌声能让人不知不觉沉醉忘我,竟然还能用一个花环驱走一头重达千斤的野猪王,看着似乎是个巧合,但又似不像。扶苏在树梢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确定野猪王已走远,这才把孩童从树桠间抱下树来。这孩童一下树,众猎人都好奇的围了上来,对孩童四面打量,一时忘了一旁的扶苏。那身披虎皮的猎人却丝毫没有忘记,把扶苏拉到一边,朗声道谢道:“不知兄台贵姓?此番凶险多谢兄台出手相救,请受我一拜!”说完便恭身拜了下去,扶苏见状,慌忙把他一把扶住,说道:“不必行此大礼,恰逢其会而已。”其余猎人见二人说话,这才想起扶苏来,也都围了过来,纷纷夸赞扶苏勇猛,要不是他众猎人恐怕今日难免会有死伤,扶苏谦逊了几句。众人一通寒暄互道了姓名,讲起相互来由。原来,这些个人都是隐居在中条山中的猎人,身披虎皮这人姓石名鼎是众人的首领。前些天,一群野猪闯入山中将猎人家眷种植的粟米地瓜啃食殆尽,众猎人平日里便是半耕半猎过日,被这群野猪毁了农作物少了主食,自然要来猎这野猪。众人一路追一路赶,途中倒也猎杀了几头,要在平日里也就回去了,只是如今野猪毁了作物,不猎多点野味,保不准家人还要饿肚子,于是大家便在半路上把猎到的野猪割成条用碳火熏干,用树叶包好就悬挂储存在一路来的几处树干上,准备猎到更多野猪时一同带回去,弄好了大伙儿又继续追赶,这七追八追之下便追到了这里。众猎人在这山中发现了野猪王,一合计不如就把这头猪王给猎了,到也抵得上几个月的口粮。于是大家就挖陷坑,布置撞桩,准备齐全,来猎这猪王。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事到临头漏洞百出,要不是扶苏出手相助,这一干人等恐怕要死伤小半。扶苏也豪不避讳,把自己前些日子在这林中被这野猪王追赶的狼狈样子给众人讲了,大家哈哈大笑,皆言认识了同仇敌忾的好朋友。

扶苏听了石鼎等人言语,知道了他们不是刺客一伙,本就颇为高兴,又见他们如崔柔手下一十八卫一般个个心直口快,几番言语下来颇有投机之感,心想幸亏自己忍不过出手了,不然还认识不到这么些个朋友。于是又把安邑城节度使崔仲牟夫妇遇刺,刺客多使诡计逃进这片山林,自己奉命追捕的事情讲了。那石鼎听到崔仲牟遇刺惊呼一声,连叫“可惜”。扶苏见他神情惋惜,似乎与崔仲牟相识,不由问道:“石兄莫非认得崔节度使?”“又岂止是认识,当年我在军中效力,有一次奉朝廷谕旨去南阳平叛,怎知叛军与附近节度使相互勾结互为依存,我们粮草器械供应不上,连吃败仗几乎全军覆没,还是亏得崔节度星夜驰援,方才保得性命。大伙儿气不过,都说朝廷无用,行令无效,还不如跟了节度使。崔节度却劝我们说,如今乱世,心存护国卫民之心,便当不计生死,就算身死也是大英雄大豪杰。如若不然也当洁身自好,退而隐居,护得自家老小,也不失为大丈夫。但切不可为虎作伥,祸乱国家黎民。就是听得崔节度使这一番话,我才弃了军职,领了我这一番族人避世到这中条山中。想我族人皆是府兵,若不避世,恐怕皆不免成了各阀门拼斗的炮灰。崔大人的这一番明言确令我族人受益匪浅。却想不到这么一位为国为民,胸怀天下的国家栋梁却死于宵小之手!”扶苏想起那日庆功宴上崔仲牟所说的话,想到他不仅激励众人,更是以身作则,就是这样一位为世人敬仰之人,也免不了被刺身亡,这世道糜烂,大唐的辉煌终成昨日黄花,忠臣良将不是身死便是退隐,纵有一两位还在苦苦支撑,终将被滚滚而来的群匪共舞的大乱世,碾成粉糜,也不禁感慨。

那石鼎听说刺客头领仍逍遥法外便要带着一众猎人前去参与追捕,扶苏心想此人在方才自己遇险时不肯上树避险,可见侠肝义胆,又久猎于山林,追踪之术定然不弱,有他相助肯定是事半功倍,只是他已退居山林,家有老小族人需要照顾,怎能再擅动刀兵,再说那刺客已被剿灭大半,剩下的也没几个人,有十八卫已经绰绰有余,不需要再添人手,于是婉言谢绝。那石鼎却说道:“扶苏兄弟,你这就是看不起我了,我现如今虽只是一山村野夫,但也知道知恩图报,崔节度对我有大恩,我怎能不尽绵薄之力?”

“大哥心意小弟自然明白,只不过大哥既有族人需要看顾,而刺客也只剩区区数人还未授首,为崔大人报仇之事就不必劳烦大哥。大家来日方长,如有一日有求于大哥,兄弟我自然找上门来。”石鼎见扶苏如此说道,只得作罢,就把自己和族人在中条山隐居的寨堡地形详细说给扶苏听,嘱咐扶苏若得空闲定要来寨中盘桓。扶苏满口答应,心中也想着待安葬了哑女遗骸,追上崔柔和十八卫杀了刺客,自己便去这石鼎的寨中,每日里和他们一起张弓打猎逍遥自在,待时限一到,便回去另一个时空,再也不陷身于这些人与人之间相互残杀的血腥之中。这些时日以来,扶苏不知不觉卷入仇杀战阵之中,本来还********想着为哑女报仇,但既经历了战场上的残酷拼杀,看过血流成河的惨状,这报仇之心渐渐也就淡了,只是在闲暇之时忆起哑女也不由感叹她如此善良为何生在这样一个吃人的乱世。

石鼎与其族人见识了野猪王的厉害,收起猎杀的心思,恐怕族人倚门而望,准备及早动身回寨,临走时仍不住夸赞扶苏义气就连他带来的孩童也是了得,扶苏这才知道原来猎人们以为这孩童是他的亲眷,由他带入这山中,不由好奇地问道:“这孩子难道不是各位哥哥带来的?”石鼎听他如此发问,吃了一惊,连连摇头。扶苏与众人面面相觑,知道遇到蹊跷之事。去寻那孩童,想要问个清楚,却不想这一会儿的功夫,那孩童已不见了踪影。扶苏不由得心中疑惑:“这孩子……这孩子难跟哑女一样,小小年纪就流散在这山中?”正思索间,头顶有细物落下,扶苏抬头张望,只见那孩童正骑在树干上,把手中的花瓣一片一片朝扶苏头上撒来。见扶苏朝他望过来,便在树上嫣然一笑。扶苏招了招手,要他下来,那孩童便顺从地从树枝上一层一层地溜下来,动作娴熟,比起常年在林中生存的哑女似乎也不逞多让。扶苏不由得呆了,心中更是疑惑。众人也发现了从树上溜下的孩童,纷纷围拢过来,石鼎满脸疑惑地问道:“小孩,你父母在哪里?这一个人在林中可危险的紧!”那孩童偏着头脸上带着笑容,却又不发一言,似乎没听懂又似乎根本没有在听。石鼎从身上掏出野果,那孩童伸手接了,放入口中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石鼎将扶苏拉在一旁,指着孩童说道:“你瞧他身上”,扶苏不解,张眼望去,这孩童全身上下只有一张兽皮披在身上,头发乱糟糟地胡乱挽了个发髻,除此以外,身上别无长物。石鼎这是何意,难道这兽皮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扶苏仔细一看才忽然明白石鼎的意思。细看之下这孩童身上披着的似是一张兽皮,其实却不是,黑黑的既不是猪皮牛皮,也不是熊皮豹皮,石鼎长期打猎自然看得出小孩身上披着的不是兽皮,扶苏却看不出来那是何物,扶苏拉了拉身上衣裳,指了指孩童,对着石鼎投去疑惑的目光,石鼎点了点头,接着又摇着头。扶苏明白他的意思:这孩童身上披的“兽皮”有问题,但他看不出来这兽皮是何物。这孩子既然不会说话,似乎又听不懂众人言语,自然也询问不出一个结果。

扶苏着急去崖壁上的木屋,石鼎及族人也要回寨,但却一时也不敢就此离去,留着小孩一人在这森林,众人商量不出一个所以然,只得带着小孩四处寻找,看能不能找着小孩双亲,但直寻到日落西山,仍一无所获,那小孩却跟扶苏特别亲,一直牵着他的手跟在他身边,还不时从草丛间藤蔓上摘些叫不上名的野果送给扶苏品尝,口中还不时发出鸣叫声,奇怪的是只要那孩子一发声,林中不知何处就总会有回声传来,有时是鸟叫有时是叫不上名的小兽。

天黑后众人在溪边落脚,那孩子兴趣盎然,脸上丝毫没有这年纪离家见不到亲人的那种伤心苦楚的表情。石鼎烤了两只獐子,众人分而食之。扶苏不由得想起那日在溪边,自己腿受伤哑女给他讲自己身世的那个夜晚,心里感到一阵难过,这时候那孩童走过来牵起了扶苏的手,把头枕在扶苏大腿上,一只手抱住扶苏。这一举动让扶苏有点哭笑不得,心中也不由奇怪这孩子怎么跟自己这么熟络,奇怪归奇怪扶苏心中悲戚之情被小孩这一举动减轻不少,没来由的觉得心中多了一丝温馨。

第二天清晨众人早早起来,扶苏与石鼎等一众猎人作别,昨晚他已与石鼎说的明白,追杀刺客之事前情不明,自己心中很是挂念,这山中私事一了,就要前去与崔柔及十八卫汇合。至于这小小孩童就拜托由石鼎看护。石鼎听闻他来这僻野山中实为有私事待办,心中不免好奇,本欲插口问个清楚,但见扶苏神色凄楚,显然此事不足以对外人道也,自己也不便过问。

临行前,那孩童似乎知晓扶苏就要离开,一直牵着扶苏衣角紧紧尾随在扶苏身后,这情形让扶苏有些哭笑不得,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孩子会对他这么亲密,但心中还是涌起一丝莫名的温馨与不舍,俯身对那孩子说道:“你放心,石兄会助你找寻家人,就算一时寻不到,你跟了石兄去,等我这边诸事布置妥当,我就过来看你。”那孩童似乎听懂了,慢慢就松了手,只是噘了嘴脸上的表情仿佛就要哭出来。扶苏还真怕这孩子哭闹起来,对石鼎及众猎人拱手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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