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知道,苟端使骑在摩托车上唱的是什么歌:
情郎哥儿噻
快来耍哟喂
哥哥伸出手
抱着情妹走
要做啥子嘛
太不好意思
“还不好意思,哪个不好意思?心子尖尖都想烂了,非常好意思......”他一只手在空中比划着,尽量扯伸他的喉咙吼。“花妹妹哟,苟哥哥儿运气来登喽,就差你来做夫人。”不管他是唱的还是吼的这些词儿,心里真是乐开花。
似乎看见花花在扭着腰姿对他说:“你不嫌弃我和牛娃的那些......嗨,不好意思说出口。”
“我才不封建呢,我只爱现在的你,快来吧。”他向前伸探出双手,摩托车“呼哧”一声立刻飞进了路旁的水沟,溅起高高的浪花。在路旁玩耍的几个小孩,先是吓了一跳,见他直端端坐在车上,立刻欢呼。“落汤狗儿、落水鬼。”嬉笑着跑走。
还好沟底很硬,一轰大油门,冲出水沟,冲向草坝,迂回一圈又冲上公路。这下不敢唱了,认真开车,美女是不能乱想的。回到家里,老苟两口子哭丧着脸迎上来。“一树花”接过他的公文包,沒头沒脑地说:“儿吔,我们出手出慢了,你的乖婆娘被人娶走啦。儿吔,美貌的女人遍地都是......”
苟心忠双眼斜斜地看着地面,心里盘算着如何开导儿子,久久不开腔。小苟有些恍惚,扭扭老苟的肩。“爹呀,老妈说的是花花么?”
老苟开始安慰儿子,“你妈说得也对,美貌的女人遍地都是,再说牛娃和花花己经不是童子身......”
“遍地都是的是人,不是美女!”小苟把脸凑到他老子的脸旁,晃晃。“这么一把年纪,说话崩粪臭,沒有弄到手,就诽谤人家。顺带也把你儿子我骂了。”他恨恨不已,骂咧咧地进他房间去换水淋淋的衣服。“那天早晨,我正要和你张罗请个媒人,把彩礼直接送到王翠娥手里。黄乡长来电话催马上去党校学习,培养我接他的班。把自己的美女婆娘弄丟了,唉,当官不能娶美女,真是天意。”
他从房间里出来,心情似乎平静一些,一边用毛巾掸着头发上的水。“是何方高人来娶走的花花,是抢的还是买的?花花和牛娃不会俯首听从的,我就是考虑这一点,才没有急于求成。”
老苟刚才被抢白一顿,不敢贸然发言。“一树花”不懂窍,想卖个圈子,嬉笑发言。“儿子,打死你都猜不着,猜猜哪个人娶得花花。”她突然往天上蹿蹿,“是猪娃,就是那个比老母猪都还要胖的朱大贵,哈哈,猜不着吧?”
老苟心里一声痛喝:“这个讽婆娘,说话一点儿不懂公母,安心气死儿子嗦。”果然,小苟惨叫一声,“哎哟,不要再说,气死我啦。”他脸色惨白,捂着额头倒在地上。
老苟知道儿子是气极攻心,沒有大碍,拇指掐住他的仁中穴,叫“一树花”拿来大绵线针,给儿子的指尖放血。这个“一树花”还端来一瓢冷水,“噗”泼下去,冰得小苟一下跳起来。“你疯了啵,泼我冷水干啥?”
“哈哈,这个见效快。二天我昏倒,你就用冰凉水泼我。”她笑得双手撑着膝盖。
老苟把整个事件的前前后后都讲给儿子听了,讲到牛幺牛自尽,以及牛大牛对子孙们下达的毒誓。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儿子,“这两天,整个梧桐岭村像死了一样,沒有人说话,沒有人发笑,甚至听不到狗的叫声。大家喘着粗气说——钱的毒气太大了。还好,我家沒沾上这事,是福气。”
“爹呀,我刚才气昏过去,证明我心底有多么的爱花花,若是那个戅头戅脑的牛娃娶了她,我心里还好受一点,嫁给那个比猪还胖的猪娃,她这一辈子怎么生活?”小苟说得泪花潆潆,嘶声失语,证明他确实很爱花花。停顿很久,他又问,“晓得牛娃到哪里去流浪啵?我一定要把他找回来,一定要帮他把花花夺回来。帮他出钱也要夺回来,我这个村长当得太没有面子,经后怎么去当这个乡长。
“儿子,你别找些虱子到脑壳上来爬,牛家人谢绝老朱的提议,就是希望花花经后体面的活着。”老苟看着儿子腮帮子上的肌肉在颤抖,不再言语,知道儿子在肚皮里打官司,谢天谢地,千万别打出烂主意。
昨天中午,牛娃杵着竹棍往城里的方向去了,就此走上打工的道路。过去有爹牵累,而今爹爹舎弃了他的生命,就是希望他雄起来,经后的命运好一点。他恨自己愚钝,沒有多少文化,打工也只能挣苦力钱。应该学文化、学技术,他想起黄乡长的话,想去当兵,在部队学文化学技术,改变自己的命运,体面地回到梧桐岭村。听说,今年的冬季征兵在报名。于是,他折道去了乡政府。
那个好心肠的黄乡长知道牛娃他爹上吊自尽的事情,感概万千。“疾病不知逼穷了多少人,也毁掉了多少青年人的幸福。”他把苟端使叫到乡政府,讨沦了牛健当解放军的事,只要身体合格,村上一定要积极支持他的革命理想。今年的冬季征兵工作已经开始。小苟唯唯喏喏,满口答应。也请他一并注意孙巧花的情况,千万别弄出命案。
这段时间,牛娃去城里打短工,吃住在一位远房亲戚家里,他真的把头夹在胯下过日子,每天晚上都哭得双眼鲜红。
十天以后,朱家人一觉醒来,突然发现他家大门上贴了一付白纸对联。上联是:黑鸡婆生黒儿子一窝黑,下联是:沒良心夺人之妻绝子孙,横额:立刻气死。
这还了得,用白纸是给死人写挽联,况且那对联字字穿心。朱家人暴跳如雨,“黑鸡婆”带着朱二贵提上菜刀直扑牛娃家,见大门紧锁,折身转来。舅老倌孙大发为了挣表现,串掇朱二贵去城里找牛娃,核实是否他做的案。
花花上前,“啪啪”甩了他两嘴巴,“你牛哥是那样的人么?他人穷志不穷,以为都像你们一样。”
朱有财反而很平静,“做得受得,闹出去更不好听。”谁知道,老老太爷“打枪眼”读过几天师塾,他那只独眼还晃得淸白纸上写的那些字,仔细瞅瞅撕下来的对联,气得头脑颤颤地摆动。拄着拐杖挪到花花身前,问:“你是抢夺来的?”
“爷爷,你不需要打听这些亊情。”花花扶他坐下。
他颤巍蘶地站起身,推开花花,睁大他那只昏花的独眼,注视她的表情。见那眼角流下一串泪来。“那是真的呵?”挪转身,扬起拐杖给了朱有财一下,破口大骂:“当年姚恶霸抢你的婆娘是啥滋味?让刺刀杀的我的卵子流了那么久的脓,好在土改工作队送我上华西医院,才把我医好。儿呀,真的是忘本哟......”老年人过于激动,心臟和血液运转加速,这个民国时代胆小又自私的农民,活到今天感受颇深,为了这感受,他付出了残烛的生命。侧侧身倒在地上,命丧黄泉,嘴还张着,似乎还在骂他的儿孙。
“口水泡泡”见老老公走去阴间,进屋去,用一节小绳子把她的颈项挂在在文帐杆上,一同前去。朱家一早起来,就死去两位老人,悲恸之声惊动了众乡亲,人众都说这不是牛娃所为,可以报警查实,他们是相信牛娃的。
究竟是谁做的这歹毒事,人们眨着眼睛在努力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