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两山之间，其精如小儿，见人则伸手欲引人，名曰傒囊，引去故地则死。
——《搜神记》卷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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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九寒冬，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眼望去，天地间皆是银装素裹、不见他色。
一片雪白之中，从远方的地平线后慢慢出现一个黑点，正往这边缓缓移来。
再往近处瞧，才发现那是一辆马车，光是从外面的装饰，四角挂着的琉璃灯，便是看出车的主人，非富即贵。
在长相憨厚老实的车夫又一次收紧了缰绳，将马车艰难地从偏道上赶回被大雪覆盖的大路上时，马车前面的车帘慢慢抬起，一个大约二十七八岁左右、少妇打扮的年轻女子微微探出身，温娴雅静的面孔上带着隐隐约约的担忧和焦虑：“忠叔，今天能赶到前面的小镇上吗？”
忠叔回头，朗声应道：“夫人不用担心。今年的雪是大了点，不过现在天色还早，不过是比平时多花一两个时辰，肯定是来得及的！妇人且回去坐着，外面冷，别冻着身子。”
听他这么说，那年轻夫人方才松了口气，说道：“忠叔你也小心，慢慢来，注意安全。”
“老奴晓得！”忠叔点点头，又挥了一下马鞭。
这夫人是江州一户姓孟富家的正妻，嫁到孟家十余年，却一直膝下无子。这话也不对，她曾经有过一个儿子，乳名轩哥儿，可惜三岁还不到就因为感染上伤寒夭折了。
孟夫人悲痛欲绝，几乎不能饮食，其夫君忙于生意上的往来，无法一直陪在妻子身边，只好派手下忠实的仆人送夫人先回娘家住一段日子。直到了年底，孟夫人才勉强振作起来，急着赶回去主持过年的事项。
孟夫人重新端坐回车内，眉眼间似乎带着淡淡的哀愁，手中盘着一串檀香念珠，心事重重地望向窗外。就在她刚要放下车侧窗帘时，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惊讶：“咦？”
很快又被迷惘取代。
刚刚，她似乎看见了一只蝴蝶？
可是，冬天怎么可能会有蝴蝶？一定是自己眼花了，把雪花当成了蝴蝶！
如此这番寻思着，孟夫人慢慢放下车帘，不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马车又往前行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突然停了下来。不等孟夫人出声询问，忠叔已经开口：“夫人，前面有人倒在路上。”
孟夫人有些惊讶忙撩起车帘，果不其然看到马车前面的路上倒着一人，急忙吩咐道：“快去看看！”
“是！”忠叔立即跳下马车，孟夫人身边的两个小丫鬟也搀扶着她走下来。
走近一瞧，却是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小姑娘，容貌婉约清丽，没佩戴任何簪物，只用一根浅蓝色的丝带绑住青丝。虽然披着一件雪青色大氅，大约是在雪地中已经呆了一段时间的缘故，精致的脸庞异乎常人的苍白。
“夏蝉，秋雁，快帮忙将这姑娘扶上马车。”
“是。”两个丫鬟齐声应道，赶紧上前扶起昏迷的少女，将她小心翼翼地搀扶到马车上，放在软垫上躺好。孟夫人又从夏蝉手中接过热毛巾，敷在少女的脸上。
大约是马车内有暖炉烘烤着的缘故，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后，那少女有了苏醒的迹象，原本苍白如纸的脸上渐渐多了几分血色。又过了一会儿，那少女方才慢慢睁开眼睛。
刚见到时便觉这少女容貌脱俗，现在看来更是肤光胜雪，容貌秀丽之极，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一双秋眸清澈如水，却又清冷如冰，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婉约清气。
睁眼见到陌生的孟夫人，扫了一眼，也是陌生的布置，少女的脸上一时之间似乎有些茫然。
“你可醒了？”见少女醒来，孟夫人松了口气，急忙搀扶她坐起身，顺手从一旁的夏蝉手中接过一碗热汤递到少女面前，“喝了这碗汤，暖暖身子。”
少女低声道了谢，乖巧地接过热汤，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孟夫人在旁不做声，却是将少女的一举一动清清楚楚地看在眼中。
一个才刚刚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孤身一人昏倒在雪地之中，这事在谁眼中都觉得有点蹊跷。但是看对方一举一动、周身气质显然都经过非常好的家教。
少女已经将热汤喝完，递给身旁的夏蝉，微微点头致谢，又朝孟夫人微微鞠躬：“多谢夫人救命之恩。若不是夫人好心，只怕明璃今天是要把这条命丢在荒郊野外了。”
“你这小丫头胡说什么。”孟夫人嗔怪着急忙阻止这个自称为明璃的少女，拉她坐在自己身边，微笑道：“我也不过是顺手之劳。只是姑娘你怎么孤身一人在外，又怎么昏倒在这雪地中？你的家人呢？身边的丫鬟呢？”
见孟夫人问及自己家人，明璃眼中一瞬间闪过一丝莫名之色，摇摇头道：“我外出寻亲，却因为路上发生了一些事和丫鬟走散了。”见孟夫人皱眉，似有担忧之色，她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夫人不用担心，我要去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处。”
孟夫人这才把心放下，连连点头：“这就好，这就好。”
接着又问了一些话，明璃都微笑柔声回答。一时之间，马车内暖意融融，几人说着闲话，倒也不觉得时间难熬。
又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明璃掀起车侧车帘，望了望远处景色，又放下回头对孟夫人道：“夫人，前面就把我放下吧，我到了。”
孟夫人微愣。刚刚明璃掀起车帘时她也往外看了，虽然白雪覆盖，她还是能看出视野所及都是荒山，哪有什么人家？不由面露怀疑之色：“明璃姑娘，你确定要在这里下车？”
明璃点点头。
孟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吩咐忠叔慢慢停下马车。
明璃起身，正要下车，却被孟夫人一把拦住，将一只烧的暖烘烘的精致小暖炉塞到她手中，口中还不住嘱咐着：“天可怜见的，这大雪的天气，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可不要冻坏了才好。”
明璃眼中先是一愣，而后多了几分暖意，清冷的脸上越发柔和，微微垂下头，轻声道：“多谢夫人。”跳下马车，又转过身对着孟夫人道，“夫人面善心更善，于人于事都慈悲为怀，但有些事也请需谨记。”
“有些恶却是披着一层表皮来的。前面荒山陡峻，山路崎岖，多有魍魉，还请夫人多加注意，不要顾恋路中任何之物，便能一路平安。”
“夫人面善心更善，于人于事都慈悲为怀，但也请需谨记：有些恶却是披着一层表皮来的。前面荒山陡峻，山路崎岖，多有魍魉，还请夫人多加注意，不要顾恋路中任何之物，便能一路平安。”
说罢，扭头便往前走去，不再理会身后孟夫人几人的反应。
“夫人？”见孟夫人久久没有举动，身侧的小丫鬟秋雁忍不住出声唤道。
孟夫人回神，吩咐了一声：“忠叔，走吧。”便坐回车内。
明璃走之前的话语中似有深意，可是她到底要自己注意什么？
孟夫人不解，下意识地挑起车帘向明璃离开的方向望去。
可是，白雪皑皑之中，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