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客栈房内俨然成了一个私自设立的小小公堂一般,四方各坐一人,看着中间被绑的严严实实的三人,眼里透着精光。
“说,那些被你们绑了的人在哪,你们有没有对他们动手动脚啊,要是不老实交代,信不信我立马送你去官府。”风语裳看着他们,质问道。
那为首的汉子一脸苦涩:“姑娘,你还真是冤枉我们了,那些人,我们早就送下山了,真没伤他们半分。”
这汉子名叫李莽,人如其名,天性莽撞易动怒。许是当日风语裳捉弄的他太过厉害,所以才会在心中憋着那么一股气,都过去好几天了,还看到她跟个仇人一样。蓝依不由有些好奇了,到底风语裳对他做了什么,才会让他那么耿耿于怀。
不过,说起这事,还真是风语裳没有想到的,当时她不过是使了些小心思将这李莽骗到了须弥山后山那个猎坑之中,便溜了。可谁知道,那时他倒是真的摔惨了,在那深坑之中呆了整整两天,还是偷闲来此溜达的弟兄才发现了他,一时间被当成笑话供茶余饭饱后消遣。
比起说他让一个小丫头给骗了,还不如说是自己失足造成的意外,不过不管哪个,他长久以来建立的“高大”形象瞬息而逝,怎能不让他在心里堆积了对风语裳深深的怨念。
听了他的一番抱怨,一个四大五粗的汉子,竟然还委屈万分的看着风语裳,看得她都有些心虚,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么罪不可恕的事情。不过他是盗,她那叫行侠仗义,他还有理了。
蓝依听罢,倒是能想象出那副场景,不由噗嗤笑出声来,看的李莽又是对蓝依一阵眼神厮杀。
“不管怎样,你作为盗贼,就是件错事,要是你能改过自新,我们倒是可以从轻处理。”风语裳此时倒是少了几分敌意,多少也是受李莽之前的那番话影响,反而劝起他改过自新来了。
蓝依似乎对此也颇感兴趣,两丫头腻在一起,喋喋不休,不停的对李莽与他那两个弟兄说教,听得他们头昏脑涨的,幸好今日他们没有得逞,不然,每日在寨中听着她们说话,根本就是折磨。
风莫瑾坐在一旁,久久不语,只是看着眼前那个吵闹不停的身影,心情甚是愉悦,这份气息,便是连一旁的凌沐夏都感受到了。他不由暗自腹诽,陷入感情中的人,不论男女,都会变得越来越不像当初的自己,想想风莫瑾之前的一贯作风,就算他未曾亲眼见过,光是听传闻,便知晓几分了,那么冷毅杀伐的一个人,现在是变成绕指缠了么。
在风语裳问蓝依到底在否认什么时,风莫瑾便知道了,依儿那丫头并非对自己无情,反而好像比自己想象的更多一点,再多一点。
“我知道你不会对我负责,那么,换我来负责怎样。”风莫瑾趁蓝依紧张的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低头只用他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说着,那阵阵气息,让蓝依的耳垂明显发红。
蓝依看着眼前放大的脸,以及若有若无飘散过来的气息,第一次,她做了逃兵,便是连回话也没有了。
只是到了现在,蓝依似乎忘记了之前这一茬事,照样与风语裳两人腻在一起,说说笑笑,对风莫瑾也只是一贯平常,好像之前那句话根本不存在一样。
不过,别人看不出来,可瞒不过他,蓝依这是在故作镇定呢,既然她想玩,那么他奉陪到底,总有一天,蓝依会亲口承认,承认她对他也并非无意。
李莽被蓝依二人说教的实在没法子了,只好将尘封的往事一一道来。须弥山,远远望去,整座山体空无一物,看上去空落落的,只是在这山坳深处,隐藏了一座山寨,名为荒寨。
虽说他们也会打家劫舍,但劫的都是贪官污吏的不义之财;虽说他们也会无恶不作,但做的都是世间不公的义愤填膺;再加上前几天不小心被风语裳撞见的事情,也只是因为寨里的医者实在是无能为力,这才想要去外找寻良医,那天的几个人也都是医者。
蓝依听后,说道:“那照你那么说,你们非但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反而是劫富济贫的侠者了?”
“侠者称不上,能帮就帮了,大伙都不容易。想当初我们也不过是一群走投无路的人,要不是大哥收留我们,估计我们早就在路上饿死了。”李莽听蓝依这么说,竟然笑的有些羞涩,扭扭捏捏的说道。
对于他口中的大哥,李莽还是带着几分敬意,只是突然想起什么,不由脸色一变,望着蓝依等人,开口道:“几位姑娘,公子,虽说今天这事是李莽做得不对,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要是不赶紧着,就怕来不及了,你们能放我们一马吗。”
李莽的神色做不了假,此刻倒真是有几分心急上头,看的风语裳一怔,问道:“你有什么要事啊,难不成你是要去打家劫舍,要是你说出原因来,本姑娘倒是可以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放你们走。”
“自然不是,我,诶,不能说,不能说,我答应过大哥不能说的。”李莽犹犹豫豫,一时间心中矛盾不已。
见他如此,蓝依的好奇也被点燃了,她走到李莽面前,半蹲下,双手撑着下巴,看着他说道:“你要是不说的话,我们怎么能放你走呢,那你又怎么去做自己的事情呢,而且要是你事情没有完成,你那大哥铁定是要失望的。所以你是想说出来不让你大哥失望,还是不告诉我们,不让你大哥失望。反正左右要失望,那你是想要说出来的失望呢,还是不说出来的失望。”
那么长,如此刁钻的问话,便是连风语裳也愣在原地,一时转不过来弯,更别提脑袋一根筋的李莽了,虽说他听得有些迷糊,左一个失望,右一个失望的。不过,不管怎样,要是他没去尽力做那件事,那可不就单单失望就能解决的了。
“好,我告诉你们,不过你们也要说到做到,我说完后,一定要放我走。”李莽心里计较了一番,还是决议妥协。
原本死活不说的李莽,竟会在蓝依说完这番话后,改变主意,风语裳不由悄悄竖起大拇指。看来,她中意的七嫂,还真是有一手啊。
佩服的人,又何止风语裳一人,还有那两个坐上观,虽然一早便知道蓝依会唠叨,可也从未说过这些话语。
要是每天对着她,听这些话,凌沐夏只觉人生一片阴暗,看来师父说的没错,他果然是招惹不起这女魔头啊,这样想着,他不由递了个同情的眼神给风莫瑾。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越看越欢喜,在风莫瑾眼里,这样的蓝依无非又是给了他一个莫大的惊喜,他望着暗自得意的蓝依,眼中的柔光更深邃了许多。
原来,荒寨中有人得了重症,连续请了大夫看后,皆无计可施。况且那重症之人,可是他大哥李严的母亲,不管怎样,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们都要尽力一试。今日下山来,也就是为了寻找医者来的,要不是遇上风语裳,一时间恼羞成怒,不然早就寻了医者回山上去了。
在场这几人,也只有蓝依略懂些医理,便开口问道:“这永州城也不乏能人异士,好的医者也有许多,怎么就治不好呢,难不成已经病入膏肓。”
李莽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那些大夫都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说一切正常,可是伯母的身子却是日益消瘦,真是让人忧心。”
“原来是这样。”只是听他这样说,蓝依也不好下定论,只好作罢。
“既然我都将实情告知了,那,我可不可以走了......”生怕他们反悔,李莽心里一直惦记着。
说起来,这件事情与她无关,该怎么样,还是要看风语裳的意思,蓝依将目光望向风语裳。
显然,风语裳也不知这中间那么多波折,如今想想,倒是她多事了,现在人家有着性命攸关的事情,而她却耽搁了他那么长的时间,不由心中有些愧疚,只不过,有风莫瑾在,她哪敢做这主啊。
“七哥,你瞧,这都是误会,要不然,我们就......”风语裳走到风莫瑾身边,打着商量。
风莫瑾看了她一眼,幽幽说道:“裳儿,你自己惹的事,你自己看着办便好。”
早在风语裳开口叫风莫瑾七哥的时候,他们便已经知晓了,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分明就是两兄妹。对于姓氏,蓝依倒没有深究,家中的那些事,只要他们不说,她也便不问。
见风莫瑾没有意见,风语裳不由松了口气,毕竟要是按照风莫瑾之前的行径,就算是有那么多不得已的苦衷,他也不会轻饶。如今看来,认识蓝依后,风莫瑾的变化还真有些大。
“行了,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风语裳话还未说完,那房门便因外力猛然被撞开,便见门外由一个英气十足的男子带着十几个与李莽一般模样的壮汉,一脸肃杀的闯了进来,架势一起,看着房间里的人。
蓝依等人还不知是什么情况,但李莽见到来人,心中一惊,这下事情真的要闹大了。
那领头的男子,正是荒寨的头领,李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