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依愣住,被风莫瑾所说给惊吓到,她看向已经冲上天际绽放的烟火,有些不知所措,今日,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这烟火,哪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那些站在下方的百姓还没预料到即将到来的危机,熙熙攘攘的围在一起,原本宽敞的街道哪里还看得见原本的模样。
风莫瑾站起身子,顺着狭长的屋檐向下望去,脸色并不好,看来是来不及了。
谁也未料到,那原本就该在天际之上消失的烟火此刻竟然顺势向下倾泄,平常的火花自然算不上什么,可如今,那映满天际的火花一同倾泄,就像下了一场火雨一般。
起初,百姓还未反应过来,等到那一阵炽热落在身上,才知道事情并不像想象之中简单,要是再待下去,怕是整个人都要变成火人了。
那隔岸的烟火仍在继续,而这边百姓一阵骚动,抱头鼠窜,地上,屋檐上,衣服上全是火星,有几许过大的,直接成了火苗,将触及之物迅速点燃。
蓝依所在的阁楼离护城河还有一段距离,所以才未被殃及,只是这满目流火肆虐,看的人心惊胆寒。
不行,要是任由这么下去,怕是还未被这火苗沾身,便先被一旁的人推搡在地,踩踏身亡了。
“依儿,呆在这里不要动,我先离开一会。”风莫瑾眉目紧锁,眼前的景象看得他心里一阵恼火,可不能任由这么下去了。
蓝依也知道情形有些严重,只可惜她不知道能帮什么忙,见风莫瑾开口,也不挽留:“阿瑾,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一定要小心。”
她还是选择相信风莫瑾,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可要是能帮助底下这些无助的百姓,总归是好的。
风莫瑾点了点头,幸好之前他们没往人堆里钻,要不然倒真的是自顾不暇了。放任蓝依一人离开,他不放心,毕竟如今街道上一片混乱,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让她先呆在屋顶之上才好,毕竟,那烟火的走势是往那护城河边的人堆而去,角落处并未波及。
下到地面,风莫瑾并未往人堆而去,让隐在暗处的翼景前去通知城守尉前来相助,而自己却径直往那对岸而去。
这烟火并不是由官吏安排,而是民间几个富商共同出资而成的,起初,阳城之内并无这种传统,那烟火也只是在自家庭院的消遣之物,是个上不了什么台面的鄙俗之物。
要不是因为那时的皇帝由喜风雅之事,对这烟火颇感兴趣,命人挪了不少烟火于宫中。说来也巧,本就是一助兴之物,在这除夕夜点燃,宫中女眷掩面站于廊下,那景象倒也让人看得欢喜。
哪里有人会不喜美好之物,只可惜烟花转瞬即逝,之后的落幕不免引人唏嘘,便特意将其放在除夕前夜,增个热闹。
直到如今,这风俗倒是保留了下来,只可惜风离烨向来不喜这过于玄妙之物,便不再宫中施行,可民间依旧我行我素,没有哪一年是中断过的。
商人无利不趋,又怎么可能白白做这善事,要不是风离烨应允的好处,谁又会这番趋炎附势,争先恐后。
风莫瑾边往隔岸赶去,边在心中思索,这件事情分明是有人从中作祟,可这问题是出于那些商户身上,还是烟火身上,那就另当别论。
这好处可不是每个人说得就能得的,这么些年都是有固定的皇商在举办,按理说应该不会出错。看目前的形势,那幕后之人分明是冲着城中百姓而去,取其性命为辅,引得恐慌才是真。
隔岸除了地上放置的还在燃着火花的烟花筒,并无一人,夜色太深,风莫瑾只好透过那些火光来看清情形。
那空地中央似乎悬空放着一个巨大的黑木箱,周边由十几根粗绳相连,另一端则连在木柱之上,上方明晃晃的火把安置着,要是再过一会,便要将绳子给烧着。
想都不用想,那木箱里装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已经点燃的烟火他无法控制,可这未燃的自然不能放着不管。
风莫瑾走上前去,将那些绳索砍断,失去支撑,那木箱瞬间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些百姓的哭喊声便是在这里都听得到,风莫瑾皱了皱眉头,这还真是件麻烦事情。
这下落的火苗果然怪异,居然一点就着,河边的一排房子早就着了火,火势蔓延,越往城内而去。
一早就心不在焉的秦烟哪有什么心思欣赏烟火,每年都是如此,见多了又有何新鲜感而言。她本想早先回府,却又不想扰了秦蔚夫妻的兴致,只好隐忍不发,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谈话,眉目浅浅带笑。
毕竟是官宦人家,又怎么会同寻常百姓一样,挤在街头,早早的订好了酒楼厢房,临街,风景正好。
也因如此,等他们觉察到事情有变的时候,楼下早就挤满了人,就是想下楼,也无能为力了。
要是就这么呆着也就罢了,可不知何时,酒楼的房檐旧木沾上了火花,火势蔓延开来。
今日来的可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带着家眷前来,遇上这事情,立马乱了方寸,生死关头谁还会管你是谁,下楼的通道被堵死,而在一楼大堂的却又被街道上蜂拥过来的百姓占据,一时间进退两难。
相比那些早已吓得躲在角落偷偷哭泣的女子,秦烟倒还算镇定,只是她过于发白的脸色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谁会想到会发生那么一出,翼景冷着一张脸前去通知的时候,众人都有些不敢相信,可那边的火光着实诡异,不由精神一震,带着一帮人马赶了过去。
不知何时起,刮起了风,助长了火势的蔓延,蓝依缩在房檐一角,抓着那檐柱不放手,看着底下恍若人间地狱一般的景象,莫名揪心的难受。
蓝依所有的思绪全都放在了下方,没有看到从远处晃晃悠悠飘过来的一粒微小火苗,一闪一熄的落在了屋檐的另一边。
处理完隔岸的事情,等到那些将士匆匆赶来,守住地方,风莫瑾这才离去。
他两脚刚落地,翼景便赶了过来,有了那些将士在,至少可以让情形略微好转一点。
烟火燃后消失,可那火却不是那么好扑灭的,再加上躁动的百姓,想必那宗景明必定忙的焦头烂额了。
别的事情,凭他一人之力也做不了什么,这天起风了,也不知道蓝依现在如何了。风莫瑾交代了翼景两句,便往那一旁阁楼赶去,只是这面前的争执不由让他顿下脚步,脸上冷意闪现。
这座起火的酒楼是阳城第一楼,因靠近护城河,楼阁精美闻名,通往城中的主通道便设在一旁。
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将士竟然将百姓拦在一旁,硬生生的逼出一条道来,谁知道那摇摇欲坠的酒楼何时会塌,这简直是在拿性命开玩笑,又有谁肯退让,两方争执不下,一时间僵在了那里。
而在那酒楼大门,一个个身着华服的身影灰溜溜的飞奔而出,不过也只是一瞬,那些百姓又一拥而上,将那好不容易开出的道又重新堵住。
那些还在酒楼里的人们见此,原本存着的期望化为乌有,哭喊一大片。
“哼,这就是为官之道,真是可笑之极。”风莫瑾悄悄用暗劲将站在前方那将士的双手打的失力,看着百姓冲过防线,往城内跑去。
翼景在旁默不作声,可脸色同样并不好看,看来那些官兵的做法确实令人寒心。
风莫瑾只看了眼那些站在大堂之中团团转的各级大臣,准备离开,只是那站在角落的身影让他不由多看了一眼。
那不是秦烟吗,风莫瑾停住脚步,虽然他们两个并无交集,不过之前的事情倒也有秦烟的助力所在。
此时,她站在一旁,同旁边那些人的神色十分不同,既没有急着出去的迫切,也不像一般女子一样无助哭泣,只是这样站在秦蔚身边,搀扶着一位妇人,等待着。
楼上已经火光四起,不时涌下楼来的烟气呛人口鼻,要是再不出去,那些人怕是就再也出不去了。
罢了,就当还她一个人情吧,他向来不喜与旁人有过多牵扯,能够撇清自然是好。
风莫瑾开口道:“翼景,去将右相一家带出来吧。”
“是,主子。”翼景回道,身影一闪,竟从那拥挤的人流之中穿梭而去,直接进了内堂。
秦烟见突然进入厅堂之中的男子楞了一下,他们这些人为了出去而绞尽脑汁,居然有人还会自动跳进火坑。
不过,能从那么多人之中轻松进来,自然不能小看,一些眼尖的大臣纷纷上前将他围住,让他带着出去。
翼景未理睬那些人,径直走到秦烟他们面前,说明来意:“右相大人,主子命我前来将你们带出去,请随我来。”
“不知你家主子是?”秦蔚没想到这男子居然是冲自己而来的,他虽做不到视旁人性命如草芥,却也惜命。
“七王爷派我前来相助,还请右相大人即刻动身。”楼上被烧毁的房梁悬木倒地的声音传来,翼景脸上闪过一丝沉重,这酒楼大概是快要塌了。
秦蔚有些难以置信,七王爷,怎么会是他。
而秦烟站在一旁,眼眸诡谲,原本还有几丝无助,如今却像重获光彩,她透过敞开的大门,向外望去,那人头济济的街道之上,分明有一衣袂飘飘的青衣男子立在一旁,眸光清水,却又令人难以忘怀。